“末末,你為什麼不養長發呢?像語文老師那樣。”
奮筆急書的莫末抬起頭來:“好哇,還說你不喜歡語文老師!你有濃重的戀師情節哦!”
“我沒有。”林若燦漲紅了臉,“我喜歡……”“你”字還梗在喉嚨,一個聲音破空而至。
“林若燦,你怎麼還在這裏。”說曹操,曹操已一腳踏進教室,“好啊,你竟然讓莫末替你寫檢討。你到底知不知錯了?”
“老師,是我自願的。”莫末勇敢地站出來,一頭怒發亂蓬蓬的,一身男孩裝扮被泥土糟蹋——不,被莫末糟蹋得不成樣子。
語文老師在第一時間就驅逐了兩人早戀的可能性。莫末是出了名的假小子,說她打架闖禍皆有可能,早戀,恐怕她未必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莫末,你不用為他承擔責任。男子漢大丈夫,自己犯了錯還要別人替過,害不害臊?”
“老師,是我……”
“好了,就算是你自願,林若燦也不應該。林若燦,既然1000字還不夠,那就2000吧。如果你繼續假手他人,重寫5000字!”
林若燦第一次可憐的表白不僅橫遭夭折,而且隨著檢討字數的成倍上升,信譽成反比例直線下降。
十八歲的林若燦為情書所困。
師範裏的女生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長發,於是,一頭短發的莫末幾乎毫無例外被男生從背後誤認為是同性。比較常見的是當莫末擠身於長發之間洗衣服時,總有個別男生想借她插身進來,然後尷尬地被眾女生驅逐。或者,當莫末與同寢好友勾肩搭背旁若無人漫步於校園林蔭小道時,會有督察老師出其不意地現身,等叫去“喝茶”時才發現僅僅是個誤會。感謝莫末,有幾對真正的情侶因此而逃過一劫。
“莫末,女孩子應該養長發。”誤抓了幾次後,訓導主任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
“此身最大的遺憾就是身為女兒身!”莫末仰天長歎,引出了訓導主任千年難得的一笑,盡管肌肉已經顯得僵硬了,還是被校園狗仔隊引為奇聞。
“莫末,你一定要幫我。”同寢好友粘在莫末肩上撒嬌。
“我不幫你幫誰。咱們什麼關係。”莫末千篇一律地拍著李圓的肩膀,就像她的名字,李圓長得珠圓玉潤: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蛋,圓圓的小嘴,連手指都是圓溜溜肉嘟嘟的。“你看,我已經把最主要的信息都透露給你了,林若燦對長發情有獨衷。”
“可是,校園裏的女生養的都是長發啊!”
那當然,是我的功勞嘛!莫末滿意地打了個響指:“圓圓,你覺不覺得我選擇師範好像錯了。我應該去從商。像我這麼有商業頭腦的人……”
“喂,人家在和你討論林若燦。你跑題到哪啦?”
“Sorry。”莫末毫無歉意地選擇了字母作為致歉詞,“讓我想想。”她習以為常地抓抓短發,隨著年齡的增長,那頭短發終於顯得比較柔順了,這令她看上去嬌俏動人,如果不是眼底的狡詐時隱時現,單以外表而論,她應該稱得上“天生麗質難自棄”了。“對了,我可能偏好於喜歡年齡大的。他這個人,搞不好有戀母情結。”
“那,那我不是沒希望了!”李圓嘟起了圓唇。
“也難說,除了小學畢業時,他曾喜歡過語文老師外,我倒也沒聽說過……”
“莫—末!”聲音的主人顯然是氣瘋了,咬字因刻意顯得模糊,聽起來倒有些含糊.
說時遲,那時快,莫末已搶占了第一時間首先發飆:“林若燦,別得理不饒人。我幫你物色女友,你不謝我也就算了。不用這麼刻意為我取綽號吧。”
林若燦呆呆地承受著莫末的河東獅吼,一時無法意會,為什麼明明錯的是她,挨罵的人卻是自己。“我沒有……”
“沒有嗎?”莫末冷哼一聲,“那你幹嗎叫嬤嬤?我有老得這麼恐怖嗎?”
林若燦實在很難想得通,怎麼自己不過鼻音重了點,聽在她耳朵裏竟然會變味為“嬤嬤”?“我……”
莫末果斷地出掌,隔空切斷了林若燦的解釋:“行了。為發生過的事情道歉是沒有意義的。你不念舊情,我卻舍不得不念。原諒你了。李圓,我們走。”
一直到莫末的人影消失了,林若燦終於想起自己為何會失控地叫她的名字了。她竟然將他喜歡長發的事作為情報賣給校園中的女生,怪不得……
“莫末。”他將這三個字含在嘴裏,輕輕地咀嚼,“三千佳麗,我隻願執你之手。我隻希望指尖繞起你的長發。”
“你還是不肯養長發。”他出神地凝視著對麵那張因為激動而發紅的俏臉,忽然想起,這是第一次,莫末為一個異性亂了情緒,盡管,那個異性僅是個小她五歲的男孩。
“喂!”莫末毫不客氣地迎頭痛擊林若燦。
林若燦抱頭大叫:“你什麼時候才會有女孩子應有的溫柔?”
“你活該啊!我講的話你有沒有在聽?”
纖手所指,林若燦不由得英雄氣短。
“我當然有聽了。你在抱怨你收到了一個最惡毒、最無知、最虛有其表、最道德敗壞、最朽木不可雕的,而這是你23年來最倒黴、最不幸、最黑暗、最沒有前途、最慘絕人寰的事!”
“算你還比較專心。”纖手收回,林若燦有刹那的後悔。
“隻有‘比較’麼?”林若燦哼了一聲,“是誰連續5個小時紋絲不動地坐在哈根達斯任勞任怨地接受你的抱怨與職責;是誰掏盡腰包滿足某人化悲憤為食欲的舉措的;是誰無怨無悔地承受飛來‘暴力’的;是誰……”
“好了嘛!我就是知道你最好才來找你傾訴的!”
難得的女兒嬌態看呆了林若燦:“其實,我……”
“不過,社會有這種渣滓,教育界有這種人渣,實在是我輩莫大的悲哀。”莫末又變得亢奮。
林若燦黯然神傷,其實很想告訴她:真的很樂意這樣陪伴她生生世世。可是,每次話都到了嘴邊,那種氣氛卻早就因為莫末的南腔北調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既然這樣,為何不索性推掉這個任務。”不知為什麼,林若燦更不希望莫末與她的聯係在一起。
“我也想啊。”莫末俏臉紅了紅,“唉,誰叫下令的人是我的傾慕者呢!”
“看不出你還有戀父情結啊!”林若燦酸溜溜地調侃。
“沒辦法啊,誰叫溫校長那麼有男人的魅力呢!隻要是他的要求,我一定竭盡全力。”莫末揮了揮拳頭,“哼,雷耒,你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