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建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正滿是嘲諷的俯視自己的這張麵孔,似是想要將之深深地刻進腦子裏。
自記事以來,他就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羞辱。
但同時他很清楚,潘達這段話說的完全沒有錯,他的指責盡數在理。
李天建自忖自己雖然混蛋,但是至少對待雙親足夠孝順,不能容忍旁人對父母有一絲一毫的不敬。長久以來這都是被他視為不可觸摸的禁區。
曾經有個和他關係不錯的人,和他開玩笑式的提到“你媽”這樣的字眼,結果那人便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之久。
舐犢之情,可見一斑。
隻是,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他們不允許別人玷及自己心中的聖地,可是卻時常忽略自己的行為比起別人來,產生的傷害更大。
李天建也是如此。
他深知自己的所作所為遠非父母所期望,但他總能為自己的行為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使自己心安,然後接著這麼做下去。
他從不去質疑是不是真的合乎尋常,經不經得住拷問和深究。由此他的內心裏總歸是蒙上了一層模糊的薄膜。
而此時潘達毫不留情麵的將這層暗藏於心的薄膜戳破,無情的揭開,頓時鮮血淋漓!
這一瞬間,羞與愧溢於心中。
然而,李天建並不願正視其心。
至少在當下,在潘達的逼視與質問下,他不願表露出一丁點的相關情緒。
於是,很自然的,他便把這情緒轉移,轉化成對潘達的憤怒與怨恨。
一聲如野獸般的怒吼從他的胸間醞釀,而後震蕩聲帶,嘶啞的迸發而出。
李天建運全身氣力於腰間,兩手抱住潘達踩著他的腿,猛地抬身而起。
意識到他的所為,潘達隻是冷笑一聲,腳上驟然發力,以腳心為原點,以腿為軸旋轉了一個弧度。
即便這是在冬日,李天建身上穿著不薄的衣物,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胸口被施加的巨大扭力,由此引致一陣子火辣辣的疼痛,隨後更是驚駭欲絕的察覺到有一股子暗勁震入他的胸腔,一刹那便將他剛剛積攢起來的氣力震散個幹淨。
潘達震腿,將李天建的兩手各自朝左右兩邊掃開。
於此同時,潘達心生預警,稍微轉頭,淩厲的餘光從眼角射出,腳下抬起後踢,將李天建自後方蹬來的兩條腿截斷。
而後,潘達伸手執住李天建被震開甩向這邊的左手,同一時刻整個人朝後一退,手上一帶,便將躺在地上的李天建整個似風箏一樣提了起來。
潘達一式小擒拿扭住他的左手,且由於李天建的力量還遠遠不及他,所以根本就掙脫不開。
“我不想浪費時間,趕緊道歉,別逼我下狠手。”
李天建臉色鐵青一片,心頭卻突兀的湧現了一絲淒涼。
就在數分鍾之前,他還是耀武揚威、肆無忌憚的拍人臉麵的人,可是轉而間就反製於人,甚至無力反抗,境遇轉變之快之大讓他到現在都難接受。
有種不真實感。
然而身在潘達控製逼迫下的他,隻有這種不真實才能稍稍讓他不去想自己麵對當前處境的無力感。
他唯一期盼的,就是一切盡快結束。
恍惚當中,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放開他!”
…………
今天因故放學後一早就出現在校門口的人並不是隻有薛凱,李天建一行人,還有林筱筍,也就是筍筍,潘小雨身邊的那幾個好朋友之一。
薛凱在學校大門口被李天建幾個人鉗製著帶走的全過程都落在筍筍的眼裏。而她既然認識雙方,自然就不會誤會這隻是一個玩笑,但出於對李天建的畏懼,她也不敢就此上前。
情急之下,她跑回學校,一路回到班級裏,才找到了正在打掃衛生的潘小雨,而後氣喘籲籲的將事情告知了她。
潘小雨聽完筍筍斷斷續續的講述,大驚,當即就扔掉手裏的掃把,一路奮力奔跑,趕往校外。
隻是她畢竟是女生,這期間又耽擱了一段時間。
當她來到這條巷子的時候,卻看到了與她在路上腦子裏不斷蹦出來的浮想畫麵完全不同的場景,一時呆立於此。
筍筍慢了半分鍾,也到了巷口,看到眼前這一幕,登時也傻了眼,以至於連急促的喘息都驟然變得平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