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大作戰(敘言)
楔子 五年前和五年後的冬天
許嘉文毅然決定去參加那個注定毫無營養的小學同學會。
出門前她再度攬鏡自照,覺得自己果然是憔悴了點。真是恨不得拿媽媽的化妝品來補一補氣色!
此次組織同學會的是當時在班上比許嘉文還聒噪的林雲美,不過許嘉文一直覺得自己高中之前都特別文靜,但是林雲美卻是一鼓作氣從小學一路瘋癲到了高中。許嘉文很不幸,這一路都和聒噪的林雲美同班或者同校,隻是交情始終沒有隨著這尷尬的緣分變得親近一些。
但許嘉文沒想明白的是,這個冬天以後的夏天就是高考,林雲美為什麼要組織小學同學會?她想了半天,隻能得出“林雲美在高中班級裏人緣一定特別不好所以隻得吃回頭草”這一結論。這麼一想,她頓時有些同情起林雲美來,於是覺得自己或者也應該捧捧人場。
同學聚會的地點定在紅寶石大酒店。許嘉文到的時候,人大概已經到了一半,一幫人坐在那裏嗑著瓜子瞎聊,進來一個,就眯著眼猜謎似的猜這是誰誰那又是誰誰。許嘉文長了一張五十年不變的臉,一下子就被叫出了名字,那些人一個個唉聲歎氣說:“太沒挑戰性了!”
“這是同學會!你們還以為是元宵燈謎啊!”許嘉文拈了一顆瓜子當刑具一個個戳過去,順便也把這些燈謎一個個給破了,完了瓜子一嗑,長歎一聲:“哎,太沒挑戰性了!”
男生們也自行圍成一團,雖然沒有女生這邊熱鬧,卻也時不時響起一些交談的聲音,而究竟在談論些什麼,誰都聽不真切。但從他們時不時往這邊看過來的情況來看,八成和女生們的美醜進化脫離不了關係。
“不過,那個穿黑色羽絨服圍紅黑格子圍巾的是誰?”許嘉文火眼金睛一一掃過,發現竟然還有在她的法眼底下現不出原形的主。
“哪個?”林雲美伸長了脖子向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發出了一聲嬌羞的笑聲,她扭捏造作地推了一把許嘉文,也不知是嗔是嗲,說:“那是羅奕啦!你連他也認不出來?”
羅奕?許嘉文在腦海裏搜索了一圈這個名字,頓時瞪大了眼,羅奕?
周圍的人頓時都轉過頭來看她,林雲美暗暗推了她一把,低聲說:“許嘉文你幹嗎?”
原來許嘉文太過吃驚,竟然不自覺把“羅奕”這個名字叫出了聲,以致招惹了眾人的關注。她頓時有些過意不去,連忙笑著打哈哈希望能化解這尷尬。她的視線一一轉過去,然後,就遇上了他的目光。
那個林雲美提起他的名字會很造作地嬌羞的,羅奕。
許嘉文臉上的笑有片刻的僵硬,她五指並攏抵在額側前向他一致意:“羅奕,幸會,幸會。”
他望著她,也漸漸露出笑容來,說:“許嘉文,好久不見。”
是很久,都五年沒見啦!五年呀……許嘉文在心中默默掰著手指,五年就可以把一個人變得讓人認不出來麼?
許嘉文和羅奕當過一年的初中同學,初二的時候,他轉學走了。最重要的是,許嘉文還暗戀過他。不過那時的羅奕個子不高,長得也特別普通,是掉到地上就是塵土丟到江河就是水滴的那種普通。而許嘉文當時會暗戀他,好像就是因為他成績特別好,還在某個陽光閃耀的午後為她解析過一道英語閱讀。
許嘉文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冬天的午後,溫度十三攝氏。陽光暖暖地從窗外灑入,在男生的身上鍍了一層光芒。一刹那,繞是普通如他,也讓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他的手指出奇的潔淨修長,握著最普通的藍白圓珠筆,在卷麵上劃出了解題的關鍵句子。那清淺的一條藍線,就那樣劃進了少女的心,拴住了猶然青澀的心跳。
那時的喜歡,是最笨拙的,最簡單的,也,最不需要道理的。
所以許嘉文喜歡羅奕,在那個冬天,是她最偉大的秘密。
五年啊,隻是五年而已啊!許嘉文在心底唏噓不已,她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做青蛙變王子。經過時光的洗禮,男生的身型已見挺拔之姿,戴了眼鏡,別有一番斯文滋味。
許嘉文聽過很多女生朋友抱怨自己初時暗戀過的那個多麼多麼帥的男生在時間的扭曲下或者發福或者長痘——總之就是,變醜了。她們抱怨完了之後又很欣慰,幸好幸好,當初沒有一時衝動跑去玩告白的遊戲。
而那種幸好,雖然沒有在許嘉文的心裏變成遺憾,但她卻是真的感慨的。為什麼,時間沒有讓她變成人見人愛的美女呢?不明白,真遺憾。哎!
等人到了個七七八八之後,大夥兒就入席開吃了。許嘉文心底琢磨著,這些個男生要麼就是考得太差要麼就是考得太好了,再不然就是家裏爹媽的臭錢都挺多的,不然一個個為什麼都拿酒當水來喝啊?成年了不起啊?
中間還發生了個小插曲。那個變身為斯文敗類的羅奕說他不會喝酒,這邊一直豎著耳朵聽那廂動靜的林雲美頓時就衝了過去粘在他身邊嬌滴滴地叫著說“羅奕羅奕,我幫你喝呀”,由於事出突然,男生們還沒反應過來,林雲美已經抓起一旁的酒瓶豪邁異常地吹起瓶來。
許嘉文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這個哆嗦其實在林雲美嬌滴滴地說“那是羅奕”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醞釀,一直忍到現在。這林雲美前一秒矯揉的嗓音和後一秒豪爽的飲酒姿態交錯後還真……咳,喜感。
看到林雲美二話不說就為羅奕幹下了一瓶啤酒,男生女生們頓時不懷好意地開始起哄。而林雲美的色膽在酒意的催壯下,朝羅奕挨得更近了。許嘉文分明看見,羅奕雖然麵上一直維持禮貌的笑意,腳步卻暗自在向後不斷挪移。許嘉文不道德啊,她想笑啊。可嘴角才幸災樂禍到一半,卻被剛好轉過頭來的羅奕看見了。他忽然眼睛一亮,大步向她這邊走了過來。
“許嘉文,你剛才不是說胃痛,讓我陪你去買點藥回來?”
“哈?”許嘉文呆了一呆,隨即反應過來,連忙點了點頭,“是啊,哎喲我的胃呀,真痛!”說著還用手去捂住肚子。
眾人狐疑地看了看許嘉文,再看了看她桌前堆成小山似的蝦皮蟹殼,不解。
那邊林雲美的臉早已經黑了,許嘉文權當自己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她隻看見自己中了羅奕的美人計,沒救啦!
走出紅寶石大酒店,許嘉文率先哈哈大笑了起來。雖然和林雲美無冤無仇,但捉弄了她,就是讓她覺得心裏一陣莫名的痛快。
羅奕慢她兩步,此刻正微笑著看她笑得前俯後仰。
笑夠了,許嘉文直起腰,裝模作樣地抹了下眼角,轉過身來看著他,“喂,那現在我們要幹嗎?”
羅奕抬頭看了眼夜色,“曬月光?”
許嘉文“切”了一聲,“我覺得還是去吃夜宵比較好。”
“吃……夜宵?”羅奕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他也看到了許嘉文桌前的那一堆小山。
“喂喂喂!”許嘉文板起臉,“好歹我救你脫了林雲美的困,請頓夜宵沒為難你吧?我是那麼會吃的人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說完他想想又補了一句:“不過你確實挺能吃的。”
“羅——奕!”許嘉文看起來像是要抓狂了。
羅奕應聲抬手輕敲了她一記,“說吧,想吃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本來我是準備隨便吃碗麵條就算了的,但我現在決定,要好、好、想、想。”不敲他一筆不足以泄恨!
兩個人就這麼沿街慢慢走著,夜涼如水,連風都像是被冷水浸濕過,吹上皮膚的時候就像被刺入一枚枚冰針。許嘉文咬著牙根嘶了口氣,開始後悔太意氣用事跑出來挨凍了。就在這時,一陣絨絨的暖意忽然纏上她的脖頸。她一愣,下意識伸手一摸——啊,是圍巾。再低頭一看——啊,是那條紅黑格子的圍巾。
然後她聽到男生在問:“想好了嗎?”
許嘉文撇了撇嘴,“嗯”了一聲,“吃——麵吧。”看在圍巾的麵子上。
那天許嘉文和羅奕回到酒店後,那夥人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正在準備前往下一攤。許嘉文分明看見了,林雲美看她時那恨不得拿刀剁碎她骨頭的忿恨眼神。
“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許嘉文在心底默念了一百遍,然後,釋然了。
後來許嘉文才知道,林雲美之所以那麼積極地組織同學會其實就是衝著羅奕去的,那天羅奕本來是不去的,但林雲美毅力驚人,動用了所有關係好不容易才把他搞定,結果許嘉文一句胃痛,就把林雲美所有的盤算化為了泡影。善哉,善哉。
不過許嘉文自己還是滿意的。對她來說,那是一場從天而降的邂逅或者,豔遇。那就夠了,不需要更多。
隻是從此,她多了一條紅黑格子圍巾。
不管怎麼樣,這一場磨難,總算是過去了。許嘉文拿著分數卡,悠悠地吐出一口氣。
不算好的成績,但混個中庸的大學應該沒問題。
誌願填的是A大,和她所在的這個城市之間隔了兩座城市,連距離都很中庸。然後,她狠狠地宅了兩個月。
收拾行李準備向新學校進發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了那條紅黑格子圍巾,不知為什麼,動作慢了一個瞬間。很不需要費力地就想起了那個叫羅奕的男生。他從小成績就特別好,這次一定也考到理想的學校了吧?那林雲美呢?是不是也以他為目標地跟著考過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