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節專題反響良好,羅奕和許嘉文因此更受重用。一年一度的換屆即將到來,陳靜靜的意思是,當時勞動節專題已經為他們的接任打下良好基礎,而現在隻差臨門一腳了。
“把競職演講稿寫得好一點。”陳靜靜這麼吩咐。
真奇怪,以前陳靜靜這麼看著她說話的時候,她會以為這是學姐在對自己親近,可是現在,卻覺得這是她故意在回避羅奕。而她,現在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胡亂的、沒有意義的猜測。
於是許嘉文又開始糾結於競職演講稿到底應該怎麼寫。等她煩惱了大半天,卻見羅奕聽著歌趴在桌上睡覺。她連忙拍醒他,“喂喂喂,你演講稿寫好了?”
他睡眼朦朧地搖了搖頭,一顆腦袋直往下垂。
“沒有?”許嘉文眉毛高高挑起,“沒有你還睡覺?你沒聽學姐說要我們把稿子寫得好一點嗎?”
“嗯……”
“那還不趕緊清醒!”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老媽子了。
“嗯……”看他那樣子,絕對已經一隻手和周公相握了。
“羅奕!”她氣急敗壞地用力搖他。
“別晃……”羅奕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作怪。
騰——許嘉文隻覺得臉上不斷有熱氣蒸騰。
他他他在做什麼?他他他居然拉住了她的手,並且一直一直一直都沒有放開……他他他……
那她到底是應該把手抽出來呢?還是就這麼讓他繼續握著?許嘉文心裏那個掙紮啊,連臉都掙紮成豬肝色了。
可是可是……就這麼被他握著,心裏竟然也會覺得踏實呢。他的掌心很溫暖,很溫暖……
她終究沒舍得鬆開手。
“我隻是看他好像真的很困很累,所以不忍心弄醒他……”她這麼說服自己。
那個下午,因為手被握著,所以許嘉文的演講稿也沒能寫成。
那天晚上兩個人一起吃泡飯。她順便催他要趕緊寫稿子,寫完了還要請前輩指教。那時羅奕正漫不經心地喝著湯,而許嘉文卻又一直要他保證,最終微微皺下了眉頭,說:“我沒說我要參加競職。”
許嘉文剛撈到嘴裏的飯差點就要噴出來,“你說什麼?”
羅奕表情還是淡淡的,“我準備退出記者站。”
“為什麼?”
“沒為什麼。”
“一定有為什麼!”她堅持。
他回看著她,沉默了半晌然後說:“那就是因為現在沒有我你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騙人!”她不信。
“那你說,是為什麼?”他幹脆把問題丟回到她身上。
許嘉文欲言又止。那些纏繞在她心底惱人的猜測,真的可以毫無顧忌地當麵說出來嗎?她咬住下唇,賭氣地不說話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對她說實話——從火車上的相遇開始。
而羅奕竟然也不以為意,仍然慢悠悠地吃著他的泡飯,對於她的賭氣和沉默,不問一句。這使得她的怒火更甚,說什麼朋友,其實在他心裏她根本什麼都不是!根本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許嘉文坐不住了,她把送到嘴邊的勺子丟回到碗裏,起身直衝衝地走了。
羅奕歎了一聲,把錢放到桌上,起身追了出去。
華燈初上,道路兩旁的小攤小販已經開始張羅著生意。許嘉文走得很快,步子機械得像上了發條,可還是一下子就被長腿羅奕給追上了。
他拉住她,並盯著她看,“嘉文,你到底在別扭什麼?”
她扭開頭,“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他仔細看著她的臉,企圖在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說沒有就沒有!”她忍不住大聲了一點。
“你氣我不參加競職?”他幹脆猜了起來。
她還是不吭聲,被他當成默認。
羅奕歎氣,說:“嘉文……”
許嘉文用力地掙開他連步後退,雙眼通紅,“你參不參加競職關我什麼事?你是不是為了陳靜靜才來這個學校關我什麼事?我隻拜托你,別拿我當笨蛋!”
這些話原本不打算說出來,可是一徑這樣憋著,她怎麼能做到若無其事?而真的說出來了,又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他。不知道該怎麼做,隻好轉身用力逃離現場。
現在,不管他會怎樣回答,或者她都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
而這一次,羅奕沒有追上來。
*****************
似乎每次一發生類似爭執或者冷戰的事,許嘉文就會對於在學院外踩著單車等待的男生采取無視政策。雖然一直裝作沒看到他笑沒看到他欲言卻被她一個轉身打斷,但每走一步,心裏就會很用力地罵一聲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就不會追上來嗎?隻要他強迫她聽幾句好話,她就會很容易心軟然後和他和好的呀!難道他都沒有和女生交往過嗎?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怎麼哄女生嗎?
許嘉文忽然呆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剛剛那都是什麼想法啊?她她她和羅奕隻是普通朋友不是嗎?為什麼她對他的方式卻是交往中的人的標準?是她腦袋壞了嗎?她怎麼會這麼想?不不不,一定是她被氣壞了,才會這麼胡思亂想,一定是這樣!
深呼吸,再吐氣,把剛才那些應該的不應該的想法通通吐掉。
似乎舒服了一點。
接到陳靜靜的電話許嘉文第一反應就是來催競職申請表的,這才猛然想到自己一心想著為什麼羅奕還是隻會傻傻等在教學樓下,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個精光。一路醞釀著檢討詞到辦公室,見到陳靜靜的第一件事就是深刻地自我反省,並保證兩天內一定會把這事落實。
陳靜靜正在看新聞頻道,聽她說了一堆後也隻是微微一笑。
氣氛忽然變得好像有點詭異的樣子,許嘉文不明白為什麼,但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隻好跟著盯著電視屏幕看。
“你這幾天心情不好?”
“……誒?”許嘉文有點反應不過來,沒料到陳靜靜會忽然問這麼一句。
陳靜靜還是微微笑著,“聽說羅奕決定不參加競職,你為了這事在惱?”
許嘉文撓了撓頭,“也……可以這麼說。”可是,學姐是怎麼知道的?
“你沒交競職演講稿,我還以為你也不參加了。”陳靜靜換著電視頻道。
“咳……他還不至於有那個影響力。”許嘉文嘴硬。
陳靜靜看了她一眼,又是好一會不說話。
許嘉文開始數她一分鍾可以換幾個台。
“那要是他參加,你的心情是不是會好一點?”
有那麼一刹那,許嘉文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關於她的心情好不好這個問題,學姐會不會關心得有點過度了?什麼叫做“要是他參加,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還是……她的心微微一沉,其實對她的關心都隻是表麵現象,其實學姐真正關心的是……而對她做這些動作,都隻是學姐自己想留羅奕在記者站的借口。
學姐,很在乎羅奕會不會留下嗎?
那麼是不是也表示,羅奕對學姐,並不是一廂情願?那學姐的校醫男朋友呢?天!怎麼會這麼混亂!許嘉文覺得頭好痛!
“我不知道。”她回答得有氣無力。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學姐真的能說服羅奕留在記者站,她又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麵對。
“隻是現在不知道而已。”陳靜靜的微笑忽然變得有些深意,她輕拍許嘉文的肩,“你說的,兩天內把競職申請交過來。”
陳靜靜走後,許嘉文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她嚐試理清一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腦裏始終隻有一片空白。電視裏的畫麵不停地跳轉,可是時間卻好像靜止著,隻有天色不聽話地暗下去,漸漸地,她被一片黑暗包圍住。屏幕上在放一支MV,唱著歌的女生一個人笑得很寂寞。
現在,羅奕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和學姐在一起呢?以“要不要留在記者站”這個話題的名義。
而為什麼,隻要她一想到這個可能,就覺得心被鬆緊帶緊緊捆住,差點不能呼吸呢?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緊張、這麼難過,卻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讓自己安定下來。
羅奕呢?他之所以會決定離開記者站,就是因為對學姐特別的心情吧?他會不會忍不住說出來?不顧一切地,說出來。
那……然後呢?
然後呢?
心裏忽然一陣恐懼,仿佛就要失去什麼。
她猛地站起來,衝出了辦公室。
她不想讓學姐去見羅奕,一點都不想。她沒那麼偉大,眼睜睜地把喜歡的人推到別人的懷裏,哪怕那個人是他喜歡的人!
原來……真的是喜歡上他了啊……
奮力奔跑的女生,仿佛聽到了一路上樹葉的歎息。
原來,是喜歡啊……那曾經興起又被時光淹沒的心情,在重逢後,在經久的相處後,又複萌了。隻是她一直沒有發現,沒有承認。直到,學姐使她有了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