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杜薇薇感覺自己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對不起!”她聽到自己狂亂的喊叫。要不是自作主張地讓她跟著他們逃走就好了,如果當時是她受傷就好了,如果她當時沒有離開她的身邊就好了……
她不知道被人信任時的責任會是這麼重,她任性、膚淺、自以為是,從不知道一句話就可以毀掉一條生命。
這樣的她,憑什麼會認為自己會變強、能跟別人相互扶持?她就連基本的讓人信任都做不到!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有誰在她耳邊著急地保證。怎麼會不是她的錯呢,隻因為有了些微的力量,便以為是任何事都能解決的救世主,說出要負責任的話,卻做出不負責任的事情!
“任何人見到她那種狀況也不忍心再讓她待在那個籠子裏的。”
不要說得那麼肯定……半調子的同情心,還不如殘酷地視而不見,那樣子的話,她一定還活著每天唱著美麗的歌,不管怎麼樣至少還活著!
“至少你給了她希望啊,你認為她會向殘酷的人說出她的故事嗎?即使隻是微弱的機會,她也是在求救啊!”
身子被抱得好緊,有柔軟的東西滑過她的眉梢眼角臉頰耳垂下巴,追尋她滾落的淚水。但是卻收效甚微。因為同時有滾燙的液體滾落下來,弄濕了她的臉頰。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她的耳邊傳來壓抑著的哭泣的聲音,“竟敢讓你這麼傷心!”簡語殊哽咽地緊緊抱住杜薇薇,她脆弱得幾乎就要碎掉了。
這一刻他想和杜薇薇互換,就讓他承受那蝕心裂骨的痛苦好了。可憐的可愛的孩子,比任何人的感情都真摯都強烈的孩子,他最愛最愛的孩子,好想就這樣捂住她的雙眼,塞住她的雙耳,綁住她的雙手,捆住她的雙腿,讓她遠離一切罪惡、醜惡、邪惡之地。讓她的眼隻看得到世間的美麗景色,她的耳隻聽到世上優美的音樂,雙手隻撫摸到不會傷人的芬芳花朵,雙腳隻走平坦的道路。
而不要她像現在這樣脆弱得幾乎就要碎掉!
大門正上方,眾神歡慶豐收的巨型壁雕上,綠鷲就靜靜地呆在那裏,一柄長矛槍貫穿了她的胸口,大概是因為瞬間奪取了她的性命的關係,她神情安詳,宛如睡著了一樣。
室內突然響起了野獸般的咆哮,簡語殊淚眼地看過去,是被歐帝亞扶進屋內的朱齟發現了自己一直想念的戀人竟然被釘在了牆壁上並且剛剛死去的事實,而發出的無法置信的傷心欲絕的吼叫!
朱齟猛然推開歐帝亞撲倒在地上,一邊用手抹起地上半幹的血液,一邊抬頭看著綠鷲的屍體,瘋狂地叫著“綠鷲綠鷲綠鷲綠鷲綠鷲……”淚如雨下,臉上悲傷的表情慘不忍睹。
為了相遇的希望而默默忍受著所有痛苦的折磨和寂寞,誰知道相見時竟已生死相隔!
“簡語殊……”
蕭曉輕輕地拍了拍半跪在地上、保護著脆弱珍寶的男子的肩,視線朝大門上方看了一眼,簡語殊明白了地點了點頭。
“幫我看著她。”蕭曉接過哭到幾近昏迷的杜薇薇的身體,簡語殊用手背粗魯地抹了一下眼淚,憐愛地看了杜薇薇一眼後轉過身。他稍稍助跑,彈跳至大門上方,伸手攥住長矛槍,他微微前移,扶住綠鷲的身體,然後用力地把深刺到牆壁裏的長矛槍拔了出來!
長矛槍從人體內拔出的鈍感令簡語殊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他極為狼狽地跌下地,朱齟搶過他手中的綠鷲,顫抖著撫摸著她安詳的臉,把她稍微淩亂的頭發細心地撥到耳後,然後在她光潔的額角上印下神聖的一吻。
簡語殊退後一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朱齟的悲傷及無能為力的憤懣。他看到、了解,卻永遠不能體會痛失所愛那種傷究竟有多深重憂傷。
歐帝亞也看到了朱齟的悲痛,卻不會感同身受,生命的消逝的確讓人痛苦,但對於愛,他知道的還不多。
也因為如此,當大多數人沉浸在悲傷中時,隻有他發現了在殿堂主座上驀然出現的人影。
靜靜出現的男子黑如烏木般的長發紮成馬尾的樣式,長長的劉海中分,緊貼著臉頰兩側,臉上表情是單純而感覺新奇的。他耳朵上戴著金色的耳墜,中間鑲著菱形的晶石,微微晃動時因角度的不同,就會發出不同色彩的光。他穿著簡單的白色素袍,蹺腳坐在白玉石高背椅上,手肘靠住扶手,單手支著臉頰。而裸露在外的肌膚蒼白泛青,有著透明的質感。
他興趣盎然地觀察著眾人的悲傷,極其禮貌地問道:“我就是這個墮落神殿的主人,你們,喜歡我的禮物嗎?”
朱齟看到他出現,眸中滿是絕望,一定是一定是……緊抱著綠鷲的屍體,他渾身顫抖地朝他嘶喊:“歐吉尼亞!你,為什麼要殺掉綠鷲!為什麼啊——”
“玩膩的玩具當然要銷毀掉。”歐吉尼亞撇了撇嘴說,“況且是個不聽話的玩具。”
“……隻是玩具……”
朱齟雙腿幾乎是無意識地跪下,他彎腰幾乎要把綠鷲揉進自己的懷裏,用哭都哭不出來的聲音說道:“即使隻是玩具……”他們不是也忍受了這種身份了嗎?決不輕言死去地忍耐著……是不是沒有力量,就必須遭受這種讓人生不如死的待遇……即使是曾經讓千萬人豔羨的王子公主……好悲哀好悲哀……朱齟溫柔且憂傷地親了親綠鷲的額角,然後輕輕把她放在地板上。
“因為我已經找到了新的樂趣,所以你們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歐吉尼亞淡淡地說。
是啊,所以不用忍耐了!
朱齟用力抓住扔在地上沾滿血跡的長矛槍,跳起衝向歐吉尼亞——
“天·皇·光之騎士!”
長槍矛頭發出耀眼的白光,在他身後簡語殊似乎看到了渾身發出耀眼光芒和他做著同一動作的女神幻影,他竟然是受過光之女神嗬護的聖騎士。
朱齟在微笑著。
綠鷲,你就好好看著我的最後一次表演吧,沒有力量成為屠龍的王子真的很對不起……
光的力量持續增加中,他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女神降臨所要維持的力量而漸漸崩潰。
手中的長矛槍已經變成熾紅得近乎透明的顏色,整個長槍輻射出的耀眼光芒讓整個殿堂亮如白晝。他手舉長矛槍成滿弓姿勢,手臂和身體成直角,然後,左腿用力蹬直,用力投出長矛槍!
長槍超越光速地刺向歐吉尼亞,穿過他的身體釘在白玉石椅上,隻聽“喀喳喀喳”的聲音響起,宮殿劇烈地震動起來,整個石椅以槍尖為中心迅速裂開,擴大至椅後的整個牆壁,而下落坍塌的石塊在耀眼光芒的繼續作用下,全都變得如粉末般粉碎!
“真是漂亮的投擲,可惜對我無用啊。”
漫天白色塵霧飛揚,歐吉尼亞的身影若隱若現。“早就告訴過你,這裏是我的地盤,所有的規則都要我來製定,即使是女神也要俯首遵循——竟還沒有一絲長進的愚蠢。”
朱齟根本沒有在意歐吉尼亞在說些什麼。綠鷲來接他了,最後的一擊很漂亮吧。雖然沒有什麼用,但是以後不用再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