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累嗎?”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漫漫無際的樹林,在夜裏倒顯得有些荒涼。
頓了頓步子,那身子仍舊向前走著。看上去像是在漫步,可實際上,肩上卻多出一個“包袱”,而那“包袱”卻在他的肩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閑聊起來。
“哎……也不曉得冰娘她們會不會想我。”隨手拔起一根長長的綠草,她拿在手裏來回晃動著。在別人背上的她,也不懂得“老實”二字怎麼寫。
“我說,我是不是非常重?”她悠閑自在地被他扛在肩上,而他卻因為扛著她時間過長,有些支撐不住了。
“比我上次偷的那隻禦用豬輕多了。”步子越來越慢,他已經滿頭大汗了。
“真的嗎?可是紅梅總是說,我笨得像豬一樣。”柳兒眨了眨眸子,神色突然黯然了下來,“既然像豬,又怎麼會比豬輕呢?”
天真的話問在邱羽的耳朵裏,叫他差點跌倒在地上。他現在可以確定,這個女人正如他所調查的一樣,真是笨得可以。
這麼笨的女人……那個男人為什麼還要叫他來偷呢?路程大概還有一個月,難道,他要天天和這個“白癡女”待在一起?不要了吧,這會害他折壽的!
見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柳兒隻是輕輕笑了笑,碰了碰他的背,“我肚子餓,有吃的沒?”跟著他跑了這麼久,她是真的有點餓了。
“你晚上沒吃東西嗎?”沒好氣地問著她,邱羽快受不了這個女人了。還要在一起待一個月,饒了他行不行?
“吃了是吃了,可是媽媽說,姑娘們吃多了會變胖,所以我才吃得很少。”事實上呢,是因為她不小心把別人的吃食給打翻了,所以她隻好把自己的那份賠給了人家。
“就你這麼笨,哪個客人會點名要你?”不悅地撇了撇嘴,邱羽朝前麵的一顆大樹走去。
噙著淚,抽泣的聲音由他的脊背響起,令他的頭皮開始發麻了起來。
“人家、人家也不願意這麼笨嘛!要怪,就隻能怪老天爺。”要怪,就隻能怪她自己,裝瘋賣傻地把所有人都騙了。
來到樹下,把她輕輕放到一塊大大的石頭上,邱羽開始豎白旗投降,“別哭、別哭!我這就去給你找吃的,你等著我啊。”
剛要離開,柳兒就扯住了他的衣袖,“你不怕我跑了嗎?”她孩子氣地看著他。
沒理會她,邱羽就甩掉她的手,縱身躍起飛了個沒影。
“有趣的男人。看來,我有必要和你玩下去。”她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叫邱羽來偷她的。這年頭雇人偷人,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想著邱羽那張可愛的娃娃臉、想著他那雙大大的黑色眸子,柳兒不免又笑出了聲。
這男人,還真是可愛得很!
愛錢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在冷苑待的時間久了,在她的眼中隻有愛財如命的女人、隻有為了金錢不惜出賣自己靈魂的女人,她們臣服於男人之下,她們隻為了在她們眼中珍貴的銀子。
對於愛錢的男人,她第一次見到,也第一次認知,所以,一切都是新奇的。她對這個男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對他的內心世界,她倒是想一探究竟。
晃了晃自己的頭,柳兒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些。
她剛剛是怎麼了?怎麼就沉迷在邱羽的內心世界了?她對他一無所知,她又能探出對他的什麼欲望呢?她想,她大概是因為在他的肩上待的時間太長,才叫自己的頭腦不怎麼清醒了,不是嗎?
對於男人,她從來都是避而遠之的。她從不主動接近任何一個男人,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在她眼中都不是好人。
從那個生她、養她的父親開始,她就對所有的男人開始憎惡、厭煩……有的時候,她倒是希望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
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該多好!
抱怨有用嗎?隻能說,她到死,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她是被父親賣到青樓的女兒;她是父親不要了的女兒;她也是憎恨父親所作所為的女兒……
“想什麼呢,這麼傷心的樣子?”邱羽倒掛在樹上,伸出一個腦袋倒垂在柳兒的麵前,嚇得她連哭泣都忘了。
瞠大了眸子看著麵前這個正調過來腦袋和自己說話的男人,柳兒隻能傻傻地看著他。
“喂,你怎麼了?”看著在自己眼裏也倒過來的柳兒,邱羽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現在是寂靜清冷的深夜。”她提醒著他。
“我知道。”邱羽同意地點了點頭。
“你正倒掛在樹上,垂下腦袋看著我。”
這女人有必要解釋這麼清楚嗎?“這我也知道。”他還是點了點頭。
“而我的膽子很小、很小。”柳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害得邱羽把耳朵貼近她的唇。
“然後呢?”他隻想知道下文。
“然後就是……”柳兒拉過邱羽的耳朵,大吼道,“你這麼出現會嚇死我的,你知不知道?!”隨著她大聲的叫喊,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犬吠……
邱羽掛在樹上的雙腿一軟,硬生生地從樹上掉了下來,掉在了柳兒的麵前。而柳兒,卻邪邪一笑,像個賊一樣,偷偷瞧著邱羽滿是泥巴塵土的臉頰。
“你、你……”他隻能說,他不得不佩服麵前這個女人。用行動來表示,他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看著他身旁一動不動的兔子,柳兒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餓了。”
“那又怎麼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一副不關他事地站起了身。
“給我烤兔子呀。”還能怎麼樣?
“你是人嗎?”
柳兒白了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她不是人是什麼?
“是人就該有手吧?”他故作天真無邪地看著她。
見她點了點頭,邱羽把身旁那隻死兔子丟到柳兒懷裏,還不忘惹得她從石頭上蹦了起來。
“哇——你要做什麼?”一隻死兔子丟在她身上!
“有手就自己動手烤呀。”不教訓教訓她,還真以為他好欺負。
柳兒咬了咬唇,不甘心也沒辦法地委曲求全,“你不餓嗎?”叫她扒皮烤兔子?還不如殺了她!
“我晚上吃得很飽,不像有些人……”為了減肥?笑話!這女人不知道自己已經很瘦了嗎?
瞧他用鄙夷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瘦小的身子,柳兒還是忍氣吞聲地把怒氣都咽回到肚子裏。她在心裏一直告誡著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扁了扁嘴,柳兒囁嚅地開了口:“其實、其實是因為我今天得罪了客人,所以,媽媽、媽媽才罰我不準吃飯的。”淚珠在她眼裏打轉轉,隻要一眨,相信眼淚就會像瀑布一樣流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