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1 / 3)

海龍客棧後院的廚房內,一片狼藉。一個女人站在菜案前,手裏拿著從菜架上翻出來的芹菜,有一下沒一下地撕扯著。直到手裏的芹菜被她扯得亂七八糟掉落在菜案上,她才回過神來。

擦了擦淚流滿麵的臉頰,她把那些無辜的芹菜殘骸都丟到了一旁的菜筐裏。吸了吸鼻子,她送給自己一個燦爛美麗的微笑。

“我這是怎麼了?幹嗎要哭?幹嗎要傷心?我隻不過是他的責任,隻是責任。”她一遍遍地警告著自己,也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沒錯,我就是他偷的‘東西’。所以,他有責任保護我,他也有義務保護我,他不顧生命危險保護我是應該的、應該的。”說著說著,熱淚就止不住地流出她的水眸, 一顆顆掉落在菜案上,暈成一個個水圈。

爐子上燒著開水,水壺像抗議似的冒著熱氣,發出“籲籲”的響聲。

來到爐子旁,她淚眼模糊地盯著差不多燒開的水,“連你都欺負我是不是?我就那麼好欺負嗎?他的義務是保護我,可我剛剛為什麼要奮不顧身去救他?我活該有這樣的下場,我就是犯賤。可是……”話音哽咽在喉嚨裏,她頓了頓。

是啊!她剛剛為什麼要去救他?他說她是他的責任,那他又是她的什麼呢?她想為他擋刀,她想救他,不顧自己的死活去救他,她又是為了什麼?

失魂落魄的她聽見水壺一次次地抗議作響,便忘了所有的一切伸手去碰水壺的把手,卻沒想到被燙傷了手。

“呀——好燙……”再一次感到委屈的她,鼻子一酸又哭了出來,“我怎麼這麼倒黴?”

“喲——一個人躲在這兒哭鼻子?!還真是悲哀呢。”尹為靈靠在廚房的門上,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似的望著天上的星星。

怔了怔,柳兒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斜視著門口那個身材矮小的尹為靈。

“水燒好了,我這就拿過去。”她還是那個她,不是嗎?那個“傻蛋”,那個笨女人。

“我說,你還真是笨得可以。用你的腦子想想好不好,受了刀傷的人要熱水做什麼?”尹為靈還真是佩服麵前這個女人,佩服她真是笨得可以。

“你叫我燒,終歸是有用的。”她軟弱,她就會欺負到她頭上來是不是?她真的以為她藍柳好欺負嗎?

一句話說不出來的尹為靈隻能一直看著柳兒,直到柳兒端著銅盆從她身邊走過,她才回過神兒。

“我要走了。”她在柳兒的背後喊道。

“姑娘走好。”柳兒沒有回頭。

“替我照顧好我師兄,我會感激你的。”她笑了笑。

柳兒端著盆轉過身來,正迎上尹為靈笑眯眯的眼,“我是他的責任,該是他好好照顧我。就像剛才,他不是舍命來救我了?”露出一記粲然的微笑,柳兒留下尹為靈一個人走開了。

尹為靈滿是怒意的稚嫩臉上頓時被喜色充滿了,仰天大笑了幾聲,她才飛上屋頂離開了。

等她想到更好的計劃,等這個笨女人屍骨無存的時候,哼!看她還怎麼囂張得起來!

端著銅盆回到屋內,屋裏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柳兒又仔細看了看四周,在確定地上確實沒有那八具屍體時,她才把手中盛滿熱水的盆放到了盆架上。

拿起架子上的布巾,在盆裏弄濕了擰幹後,她移著蓮步來到床邊,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他。

“睡著了?”她輕輕自言自語。

替他擦著額上的汗珠,卻發現他緊緊攏在一起的墨眉。食指劃過他的眉心處,兩道攏在一起的眉自然地舒展開來,讓他看起來不再那麼痛楚。

“我是你的責任?真是討厭的責任。”她又自言自語地說著,雙眼卻深深地望向他熟睡的臉。

而此時的他,卻在心裏默默聆聽著她的每一句話。

“如果我不是你的責任,你還會不會救我?”

答案,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的傷口很痛,可他的心似乎比傷口更痛……痛得他睜不開眼,痛得他不敢看她。

“我們本不該認識的……”頓了頓,她又吸了吸鼻子,“可我們還是認識了,不是嗎?你的任務完成了,我就再也看不見你了,是嗎?如果,我會想你該怎麼辦?我說,我離不開你了,你會信嗎?”她有些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顆心狂跳不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她離不開他?這可能嗎?她怎麼會離不開他呢?怎麼會呢?

猛烈的咳嗽聲傳入她的耳朵裏,讓她停止了內心的疑問。

“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喝水?”她柔滑的小手撫上他裸露的胸膛,不停地摩挲著,試圖想讓痛苦的他好過一點。可怎會想到,他痛苦的發源地,卻是他麵前的她。

“我……沒事。”她隻是他的責任,不是嗎?他們還該像以前一樣,吵鬧著過完剩下的幾天。

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柳兒把他從床上扶起,調皮地笑了笑,“你還真是‘健壯如牛’哦,這麼深的刀傷也沒能把你怎麼樣!”

看著她把緊握在手中的布巾丟回到盆中,邱羽支撐著身子慢慢下了床。來到窗子旁,謹慎地看了看外麵,才坐了下來。

“屍體呢?怎麼都不見了?”沒了屍體,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可他身上的刀傷卻叫她不得不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事實。

“為靈拖走埋起來了。”他可是一點忙都沒幫上。

“她?別開玩笑了,就憑她那個沒發育完全的身材也能拖得動屍體?”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哈哈一笑,好像扯動了傷口似的,他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柳兒走上前拍著他的背,讓他可以舒服些,“你別太激動了,小心活不過今晚。”

“我隻想告訴你,她還比你大一點點呢!”誰會曉得,他那個發育不良的師妹已經是二十有一的女人了?如果不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他都會懷疑他師妹的真實年齡呢。

半張著嘴,柳兒指了指自己,“就她,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比我大一點點?”叫她相信?還不如叫她去死呢!

“沒錯,而且她的功夫不輸於我。所以呢,搬個屍體應該不算難事吧?”看了看天邊漸漸泛起的魚肚白,邱羽轉過頭來對柳兒道,“你去找掌櫃的要件衣衫給我。”他總不能光著身子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