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當火車停止的那一霎那,我在人潮裏很快認出了那張臉,那張已經有些滄桑的臉。
他笑,“怎麼忽然就說要回來了,是不是在學校不開心啊?”
這個男人的笑容還是這麼的迷人,五官還是這樣的栩栩如生,我一直猜測,這個男人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隻是,那個女人一點也不知道珍惜。
我忍住要掉下的眼淚,擠出早就準備好的笑容,還有那醞釀了很多次的台詞,我說,“爸爸,我們現在大四也沒有什麼課了,很多同學都找工作去了,我先回趟家好好的吃一頓老爸親手做的飯,再酒足飯飽的去找工作,一定初戰告捷的!!”
大概是因為我的動作太過誇張,惹來周圍的側目,我笑,卻沒有說什麼話。
我忽然很不習慣自己現在這股子酸菜文藝勁兒,可有什麼辦法呢?我現在真的很想哭。
因為忽然想回家,所以並沒有帶什麼行禮,而且,反正到時候會在外麵找工作,東西就直接放在學校還是比較方便一點,男人沒有說什麼,直接就把我領回了家,我忍著一路從上車到下車就想要掉的眼淚,一路上都不說話,隻是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說,“你哥哥前幾天還去給人家看大棚來著,掙了點錢呢。”
又說,“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啊,你哥哥可想你呢。”
他還說,“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你隻是去讀書了,可是為什麼總是感覺像是離開了那麼久,不會再回來似地?”
他還在不停的說,“大概是當年開始,我就怕有人從我身邊離開,夕和。”他轉過來看我,一雙眼睛紅紅的,他開始喃喃自語,“我有時候真怕你和你媽媽一樣離開之後再也不回來了。”
我倔強的昂著頭,“她不是我媽媽。”
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倔強的不肯認那個女人為媽媽,即使這個男人總是在背後輕聲的歎息,我討厭那個女人,非常討厭她,我發誓,如果有一天我在人群裏認出了她,我一定會走到她的麵前狠狠的給她一個耳光,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討厭始亂終棄的人。
這次他沒有歎息,隻是輕聲的說,“夕和,她終究是你的媽媽。”
我不依,卻再也沒有力氣去頂嘴,我知道這個男人之前一直再說哥哥想我,其實是他在想,非常的想。我從來都了解這個男人在我身上傾注的全部和愛,我明白,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假裝糊塗。
太多時候,自己太明白反而是一件寂寞的事。
我喜歡裝糊塗,然後自己跟自己較勁,可是,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年的裝糊塗,最後是真的糊塗了,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耽誤自己的一生。
男人把我領回家,我喜歡這樣叫他,叫他男人,似乎這樣就顯得這個男人更加堅強剛毅了,男人味十足。雖然他現在蒼老了許多,眉目也漸漸的深邃了起來,臉上的褶子開始多起來,可這仍掩蓋不住這個男人本身散發出的光芒,那種光芒是一種愈是經過歲月沉澱愈是昂貴的珍藏,像是一瓶陳年的女兒紅,愈是年代久遠,愈是飄香。
這個男人也該享享福了,我的腦子裏忽然掠過這樣的一個想法,是啊,這麼多年,他照顧我和哥哥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了,如今我已經長大了,怎麼忍心看著他再這樣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