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皇颯禁即位第十五年春,於國祭大典前一日頒布廢除世家詔令。此令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嘩然。世家之子站出來諫言,聲淚俱下請寧皇三思。令人不解的是德高望重的世族之人竟是沒有一人出麵。也是,秋家族長一連幾日未曾出現在朝堂之上,說是身子不適。白家白疏謹帶著新婚妻子奔赴軍營已有月餘。至於晏家……理由實在荒唐,宴家少主宴仕其人因調戲神司身邊的侍女被打的見不了人……也告了假。
如今隻有一群身份尷尬之人在朝堂之上與寧皇唱反調,實在是大大的不妥。那些站出來的世家之人也是滿腦門子汗。知道寧皇今日頒布此項詔令定是做好萬全準備後才說的。隻是……他們要不站出來表明態度,隻怕廢除世家之後這些曾經的世家之人,怕是要過的連尋常人家都不如……總是要替後嗣做打算的。
這方世家們汗流浹背的斟酌著詞句諫言,那方以周筠廷為首的官員們臉上洋溢著的表情實在是值得深究。
寧皇見堂下世家子弟們支支吾吾有些煩躁,但畢竟是奪了他們的身份,也不能逼得太緊,大家能和和氣氣的將事情解決最好。若是不行,再動硬手段也是未嚐不可的。
白君澤也是站在朝堂之上,端著身份不發一言,卻是將颯禁的表情一絲不落的看在眼裏。那些世家子弟的表現實在是差強人意,比之白君澤想要的還差了一截。但也不能怪他們,颯禁這一項舉措畢竟是打著其他的幌子暗地進行的。若是大張旗鼓說要廢除世家,哪裏會這麼順利?
事情發生的突然,這些世家之人沒有準備也在情理之中。
那些世家之人還在絞盡腦汁想對策,周筠廷卻是站出來道:“陛下,微臣覺得這項舉措並不妥。”
白君澤眉頭一挑,心頭了然,看來這二人是準備一人唱黑臉,一人唱白臉。
果然,龍椅上的人輕蹙眉頭問:“哦?說來聽聽。”
周筠廷拱手,道:“廢除世家一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如今國祭大典在即,草率廢除世家實在是太過倉促。”周筠廷清了清嗓子又道:“這是其一。其二,世家之人雖說有頑劣之徒,但畢竟都是貴族後裔。眾所周知,貴族世代流傳下來的僅古書就讓我們尋常人家望而興歎。若是廢除世家,豈不是將這老祖宗傳下來的經驗與知識一並拋棄了?”
颯禁若有所思的點頭,好半晌沒做聲。倒是下麵有人站出來與周筠廷辯論起來,出來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拱手道:“周大人此言差矣,既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又怎能輕易摒除?書是死物,人是活物,老祖宗們傳下來的知識僅是助我們後生少走彎路。若像您說的隻是一味聽從祖上傳下來的經驗,不懂革新,豈不是本末倒置?”
說完,朝堂之上又是一陣寂靜。周筠廷默不作聲,好似真的在考慮問題一般。那胡子花白的老人見此又道:“再說,這樣有助益的知識為何不拿來與天下百姓分享,反而困在書架上失了作用?”
周筠廷這時卻是提高音調嗬斥:“胡大人慎言!怎的叫失了作用?這些都是世家子弟從小學習的根本,若不然怎能世世代代教出來的子弟俱是一朝棟梁?”
此話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陣喧嘩。
白君澤卻是暗自冷笑,這句明褒暗貶的話聽著實在是別扭。旁人不知,他與颯禁走的近的難不成不知道?颯禁不喜世家,更是對世家子弟無甚好感,緣由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如今說出來這番話激颯禁……再者,世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書架上世代傳下來的書籍了。幾人這般唱和著演戲……也著實刻薄。果然,颯禁的臉色更是不好看,隱隱有發怒的征兆。
周筠廷的話說完,那胡子花白的胡大人卻是譏笑道:“周大人可莫要昧著良心說話。世家子弟如今想入朝為官還不簡單?有族人舉薦,家族支持,隻有不願做的,還真沒有做不了官的,比之我們這些寒窗苦讀十餘載又千裏迢迢趕考的學子們可是好上太多了。大人也莫要忘了當年您走的那一條赴考之路,做人不能忘本啊!”
周筠廷一聽顯然也是怒了,剛要與胡大人爭辯,卻聽颯禁嗬斥道:“夠了!朝堂之上豈是你們口舌爭辯的地方?”
二人一齊告罪,而後閉嘴不言。
颯禁向二人發了火後才對世家道:“你們祖上傳下來的書可是都看了的?”
颯禁此言一出,有不少世家弟子羞愧的低下頭去,颯禁卻是專點那些低下頭的人名問。那些自是沒有看過,一個兩個颯禁便也沒有做聲,一連問了四五個後才發起怒來道:“祖上留下來的書,留著發黴還是留著當柴燒?既然你們不看,有的是人想看。即日起,世家的書籍全都搬到定晟司去,若是朝中誰想看過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