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雁潮拖著兩條幾要失去知覺的腿爬回家時,打開門,迎接她的,便是一連串冷冷的斥喝。
怎麼了?
她傻眼,愣愣地瞪著幾要貼上她鼻子尖的俊臉,張口結舌。
“活該!累傻了吧?誰叫你那麼賣力的!”邊咬牙切齒,邊粗魯地抱起她大跨步移向浴室,武司敖黑沉著臉,氣她不知愛惜自己,惱自己太過在意。
“我、我——”她哪裏又惹著他了?
“你什麼?你傻,你笨,你白癡!”狠狠扯去她的衣物,一把將她丟進早已放好熱水的浴缸裏。
“哇呀——”確實有些傻呆樣子——被他罵兼嚇的,一下子沒留神吃進幾口熱水,立刻嗆咳起來。
“呀什麼呀?”再恨恨瞪她一眼,隨意地坐在浴池邊上,拍拍自己的腿,“伸一條腿出來。”
“呃,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乖從水中伸出右腿,卻又猛地縮了回去——她什麼也沒穿。
“你以為你現在的樣子很美呀?累斃了的醜樣會引人獸性大發?哈!別自作多情好不好?”惡狠狠地揪她一條腿出來搭在自己腿上,從一旁拿出備好的藥油用力往她酸疼處推去,“扭到了幹嗎不講!”
嘶——她咬牙忍住襲來的劇痛,雙手緊握浴缸的邊沿,一聲不吭。
阿敖今日如換了一個人一般,突然對她好了起來,雖還是惡聲惡氣嘲弄有加,但,畢竟開始對她顯露出關心來。再不知足,怕老天要罵她不知好歹了!“阿敖——”她試探地輕喚。
瞅她咬牙忍疼的樣子,他一哼,不由緩下手中的勁道,動作輕緩了許多,“幹什麼?看來今天你不累,還有力氣講話?”他沒好氣地回話,氣她的不知愛惜自己。
你今天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沒敢問出來,隻咬咬唇,輕聲道:“謝謝你。”不管為什麼阿敖一反常態地開始對她好,她都好開心。
“有病啊你!”他陰著俊容惡意加重手下的勁道,“謝我讓你有痛苦的一天?”
“不——嘶——”下唇幾要被咬出血珠來。
“自找的!”他輕輕一哼,垂首專注於手中的推拿,不去煩心自己紛亂的思緒,一切,順其自然罷!一時,浴室內靜悄悄的。一男一女,沉浸在兩個人獨有的空間裏,忘了痛苦的過往。
如果,這一刻便這麼凝固到永遠,該多好!
她無聲地一歎,眨眨泛熱的眸。
如果,世界靜止於此時,該是怎樣的幸福?
他星眸半合,掩住心中深切的渴望。
“恨我嗎?”
她微愣,不解這飛天的一語。
“我折了你的翅膀,縛了你的夢想,禁了你的自由——不是嗎?”她若不是因為他,會有怎樣的一番作為、一番成就——他比誰都清楚。
自小,她的學習力、領悟力本大大強於他,卻因為了守護他,她,放棄了所有,一顆心,盡放在他的身上,甘願成為一個默無聲息的平凡人。
一顆原可以璀燦綻放的稀世明珠,終淪為了不起眼的小小沙礫。
這一切,由他而起,是她的自願,也是他的有意為之——他,隻自私地想讓她專屬於他一人。人前的,人後的,她的身影,隻要能鎖住他一個人的視線,就好。
她,恨他嗎?
垂下的眸子,如同七年來的每一次,他,不敢直視她未坦的烏瞳,怕那其中泛濫無邊的包容,撕扯他緊揪的靈魂。
“阿敖——”含著所有所有的情意,她輕輕將手覆上那雙溫熱的大掌,“我隻知道我——愛你。”
“我沒瞎眼!”他狼狽地甩開那雙眷戀不已的小手,如同以往,用尖銳的笑掩遮心中的激悸,“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不愛我,愛誰呀?嗤——”自兒時,便已習慣了心中隻有她,早已被她鎖住了所有的情感——該怎樣去麵對她坦白的直言,他真的真的不知。
“你——說得對,嗬——”她澀澀一笑,不理會心中的酸痛,用力一撐池沿,她站起身跨出浴缸。
“你——幹什麼呀?”他先一怔,又快速伸掌攬住她,“你無敵鐵金剛呀?腿痛就給我好好呆著!”該死的!他又弄砸了所有。
早已習慣了掩住自己,隻為了不想讓自己的軟弱顯於她前。她,才是該被守護的。
可卻總是忘記,用銳利裝飾起來的堅強,總會在不經意間刺傷她,他用生命來守護的她。
“我沒事,”她搖搖頭,輕輕推開他,“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用你的,總得做些什麼來回報你,不是嗎?”原諒她的嘲諷。她,麻木的感覺已超了極限啊!再不拋卻一些,她遲早會被他逼至瘋狂的。
“你——”他無語,任性中的人輕輕推開他,輕輕走離他,輕輕消失在他眼前。是他的無情在先,被反撲的銳刺刺到心髒——劇痛,怪不得誰。
他愛她啊,很愛很愛,愛到眼中心裏靈魂深處隻有她,隻有她!
可自爺爺過世後的十來年間,他迷失了自己,再也不懂什麼是愛,不懂怎樣來告訴她,他愛她。他隻知道,沒有了她,這世界再也沒有了讓他生存下去的理由。
他的存在,隻為她;他的生命,隻有她。
可,他卻不敢在她麵前大聲地講出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