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看著她半晌,緩緩道:“羅姑娘,在你眼裏,我沈某是不是一個一敗塗地的奸商?”

羅姑娘冷哼了一聲,說不出的鄙夷。

“既然這樣……”沈萬三陡然站起身,“就麻煩羅姑娘暫住寒舍。”

“為什麼?沈萬三你不要欺人太甚!”羅姑娘氣得兩頰泛紅。

“因為我沈萬三要羅姑娘看清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萬三微笑道:“我說我是好人,你自然不信,那麼就麻煩羅姑娘住下來就近觀察沈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根本沒興趣知道。”

“可是羅姑娘卻非知道不可。”沈萬三湊近她,惹得她連連後退。

“你要幹什麼?”

沈萬三本也就想殺殺她的威風,不想她竟然如此緊張,當下笑出聲來。

“沒什麼,隻是羅姑娘如果再出去亂寫一番,豈不是糟糕?既然羅姑娘要寫沈某,難道不應該實事求是?”

“我……”羅姑娘想到之前的恩怨,沈萬三非但沒有計較還救了自己,當下也弱了下來。

“羅姑娘?”

“好吧,不過我什麼時候能走?”

“傷好了就行。”沈萬三脫口而出。

“什麼?”

“哦,我的意思是羅姑娘認清了沈某的為人後,隨時可以走。”

“一言為定。”

“絕不食言。”沈萬三皺眉道,“不過……”

“沈萬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羅姑娘何必像隻隨時防備的刺蝟一般呢?”沈萬三笑著搖頭,“我隻是想請教羅姑娘的芳名。”

羅姑娘舒了口氣道:“羅硯織,硯台的硯,織女的織。”

“好名字。”沈萬三讚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羅硯織覺得沈萬三隻是在奉承自己罷了,不過也隻是努了努嘴,但她突然有一個念頭,沈萬三有什麼理由奉承她呢?

“沈萬三。”見他要走,羅硯織急忙喊住。

“還有什麼事嗎,羅姑娘?”

“我、我想在你這裏幹份差事。”不等沈萬三回答她又續道,“你別想歪了,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

“當然,我這麼大個臭男人有什麼便宜可占呢?”

見羅硯織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沈萬三急忙幹咳了一聲。

“我自然知道羅姑娘的意思。”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尊心極強的她不想在沈家白吃白喝讓人說閑話呢。

“那你就去賬房幫忙吧。”

“賬房?”羅硯織皺起眉頭,“其實你安排個丫鬟的活兒給我就可以了,賬房那麼重要的……”

“我自然信得過羅姑娘。”沈萬三提聲道。

“唉。”見沈萬三轉身,羅硯織急忙喚住。

“還有事?”

“那個……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一口氣把話說完,羅硯織告訴自己,她隻是回報他的救命之恩,外加他的信任。

“哦,好啊,那你也別連名帶姓地喊我了,這裏大家都……”

“三爺嘛。”羅硯織聳聳肩,“我知道。”

沈萬三摸了摸下巴,笑著走了出去,背後的羅硯織卻開始沉思,她今天到底有沒有做什麼錯事?蠢事?

遠遠沈萬三就看見彭澤宇拉著羅硯織疾步走來,羅硯織似乎受了什麼委屈,但卻不喊叫,隻是緊抿著雙唇。

“三爺。”談昕也看到了兩人,急忙詢問沈萬三的意見。

沈萬三隻是把眼睛閉上,戲台上正演著他最愛的《貴妃醉酒》。

“三爺,打攪您的好興致實屬不該,不過今天情況緊急,澤宇也考慮不得那麼多了。”彭澤宇扯著羅硯織的衣袖往前一帶。

“羅姑娘小心。”談昕趕忙上前扶一把。

沈萬三把這些都看在眼裏卻不動聲色,“澤宇,什麼事?”

“就是這個女人,偷偷摸摸的在賬房不知想幹些什麼。”

沈萬三望向羅硯織,“你沒告訴彭爺,是我讓你留在賬房的嗎?”

羅硯織仍然緊抿著唇,似乎事不關己一般,但沈萬三見她一直護著自己的右臂,便知彭澤宇傷了她。

“三爺,真的是你讓她留下的?”彭澤宇一臉不敢置信,“賬房乃是重地啊,隨隨便便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待在那裏,難道你不怕……”

沈萬三揮了揮手讓戲台上的演員撤下,隨即站起身將羅硯織拉到自己的位置上,“羅姑娘,你坐。”

羅硯織看了他一眼,慢慢依言坐下。

“澤宇,這位羅姑娘不是我隨隨便便找來的,更不是什麼來路不明,將她留在賬房,我不怕……”沈萬三笑了一聲,射向彭澤宇的眼神滿是淩厲,“還是你怕了?”

“我、我怎麼會怕?我隻是為三爺你著想。”彭澤宇趕忙表態。

“這就好,沒事你可以下去了。”

彭澤宇憤憤地瞪了羅硯織一眼,也不知何方來的女子竟然將沈萬三迷得服服帖帖,看來得小心為是。

“慢著。”沈萬三意有所指,“如果真的要查明羅姑娘的底細的話,澤宇,我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彭澤宇皺起眉頭,不知沈萬三打什麼啞謎,但見他已然背過身子,當下一跺腳匆匆離去。

見彭澤宇一走,羅硯織急忙起身,“三爺,我想我應該離開了。”

“離開?”沈萬三上下打量著羅硯織,換回女兒裝束的她看來倒也別有一番風韻,瓜子臉,大眼睛,雲發披肩,柳腰纖纖,合該讚一句妙人兒。

羅硯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有些氣惱,“三爺不用差人來唱紅臉,我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羅姑娘,你以為彭爺是三爺找來的?”談昕看不下去,這位羅姑娘怎麼就好像和主子有仇似的,什麼髒水都往爺身上潑。

沈萬三卻自顧笑了起來,“澤宇倒真是我找來的,不過不是找來看著你的,硯織小姐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你……”辯不過他,羅硯織隻好選擇扭頭就走,卻被沈萬三一把抓住右臂,使得她忍不住呼痛。

“你們沈家的人還真是喜歡用強啊?”

麵對她的責問沈萬三也不動氣,隻是看著羅硯織的雙眼認真道:“你本來就是自由之身,沈某沒有權利將你處置。若今天沒發生這種事,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雖然我隻是一個生意人,但也知道心甘情願的理兒。可是今天……”沈萬三放了她的手,“你的手是在沈家傷的,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羅硯織低下頭護住手臂,原來他早就看出自己的痛處。

“硯織,記住我的話。你是我留下的人,沒有人可以懷疑你、侮辱你,包括我在內。”沈萬三重新坐下,台上的戲班子趕忙重新拉起胡琴。

羅硯織看著沈萬三的背影,有些迷茫,她讓自己不必在意這些有錢人的說辭,但不知為何他的一番話竟像暖流一般注入心田。

“羅姑娘,你先下去休息吧,稍後我會差人去請大夫。”談昕召來丫鬟送羅硯織回房。

“三爺,你把羅姑娘放在賬房,恐怕彭爺不樂意。”等一行人走遠了,談昕小聲道。

沈萬三閉目養神,過了許久當談昕準備放棄的時候,他才悠悠道:“我當然知道現在的賬房先生是澤宇找來的。”

此後,談昕便沒聽到主子再回一句話,隻聽到戲台上不絕於耳的咿咿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