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林林尼克(2 / 3)

伊諾做出與他相同的動作。

再看其他獄警,就像是誰發號了口令,不約而同地堵耳朵。

“歡迎——各位廢柴們——們——們——”炸雷般的聲音倏地從四麵八方傳出來,震蕩著新人的耳膜堅硬度,考驗著新人的腦殘瀕臨數,“歡迎你們光臨監獄——獄——獄——和博物館。我是這兒的獄長兼館長,木衛二!我將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將在這兒度過一段沒齒難忘的時光!記住,千萬不要逃跑,你們會屍骨無存。相信我,廢柴們——們——們——”

餘音不絕,慘絕人寰。

又堵了半天耳朵,直到殘害耳膜的音波消失,伊諾和Kola才放下雙手,相視一笑。

不用懷疑,剛才炸雷般的歡迎辭正是他們的獄長木衛二親口所致。每次有新人進入,他老人家就會炸上一段,興奮莫名,樂此不疲,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_(+)——這是所有新人的表情。

環顧呆若木雞的這群家夥,伊諾實在忍不住,昂首大笑出聲,將遲到滯行所帶來的悶煩一掃而光。

是一座令人生畏的監獄,因為它有進無出,有逃無還。方圓千裏內,離開監獄,你活不過兩個小時。

不過,從下麵向上看,一望無際,天藍碧洗。

今天天氣晴朗。

一群身著淺灰色統一服飾的家夥正在勞動,簡單說,就是敲石頭,蓋房子。

因為需要擴建,來此服刑的家夥們當然是最好的勞動力。勞動的範圍在跑道的另一端,與空航器的落地點相對,正好是線段的兩個端點。

他們六人一組,分區勞作,切石機、運石車都在他們的控製下,看上去手腳自由。然而,也僅僅是“看上去”。他們都知道,隻有戴上護目鏡的獄警才能看到他們手腕和腳踝上的鎖銬——單兜鎖鏈。

這種鎖鏈是十年前由兩位科學研究者發明出來的,據說還獲得了賽息國的“眠獎”,兩名科研者也被尊稱為“單兜鎖鏈之父”。不過,這兩位“單兜鎖鏈之父”在五年前被一名瘋子轟成了粉末,因為那瘋子數次越獄未遂,在監獄裏吃了不少苦頭,而他把自己所受的苦難和失敗全部歸咎於單兜鎖鏈的發明。當然,把兩位“單兜鎖鏈之父”轟成粉末後,那名瘋子也被重新投入監獄,最後死於精神抑鬱症。現在,盤古星上百分之八十的國家監獄都在使用這種鎖鏈,因為它輕便、實用。

輕便——每套單兜鎖鏈隻是由四顆微小的圓形粒子組成,重量不足一克。

實用——它以磁波兩極的相互吸引來工作,即是說,對於每一位入獄者,獄警會將四顆粒子分別射入他雙手雙腳的骨骼空隙,就像氣衝槍在手上敲了一下,因為粒子非常微小,不會造成疼痛和流血。平常的時候,你可以自由運動,一旦你想逃跑,獄警啟動磁鎖,鑲嵌在骨骼裏的粒子會形成吸引磁場,迫使你的手腳緊貼,將它們束縛在一起。這樣,你就會像屍體一樣完美地倒下去,想動也動不了。

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就算能自由活動,在不確保能解開單兜鎖鏈的前提下,沒人會輕舉妄動。所以,他們很認真地在勞動,同時也能自由交談,可以憤世嫉俗,怨天尤人,也能八卦某國首相的風流韻事。

在靠近跑道邊沿的一個工作區內,一組六人的關係似乎不錯,他們手腳不停,臉上掛著悠閑的微笑。

“那些是新人吧。”說話的是一名膚色黝黑的年輕男子,光頭,雞蛋殼式的臉型,上寬下尖,一雙淺灰色的眼珠鑲嵌在眼眶裏,閃著晶亮頑皮的光芒,算得上英俊,似乎無害。在監獄裏,人們都叫他“賴忍”。他正在切岩石,而他說話的對象是身邊另一位切割岩石的夥伴。

那人似乎不打算理他,低垂著頭,盯著岩石的紋路,一聲不吭。

“喂,別隻顧著切岩石,我們來新夥伴了。這次的人數似乎不少哪!對哦,算算前些日子我們收拾的房間,人數真的不少。是吧?”賴忍拍拍他的肩。他聽說今天有批新人到達,不過……這批新人到得也未免太遲了一點。

視線從緩慢移動的新人那邊收回,賴忍將眼珠定在朋友身上。這是他新交的朋友,說起來,他這位朋友似乎很受歡迎,雖然來才三周時間,因為向獄長(也就是館長)借書而令獄長印象深刻,對他多有提及。而且,他這朋友還和伊諾上尉成為點頭之交。每當伊諾巡察或無意遇到他的時候,視線交彙,總會微微頷首,表示打招呼。至於他們怎樣在三周內成為“點頭之交”的內幕,是目前很多囚犯八卦的內容。畢竟,伊諾軍官外表溫和,也很少刁難囚犯,偶爾這位黑發藍眼的俊美軍官還會露出恬淡微笑,明明那微笑沒有嘲諷的意思,卻讓看到它的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種從骨骼傳出來、滲透血液和皮膚的恐怖感。

能讓這位恐怖的軍官主動點頭打招呼,怎麼不讓其他囚犯驚奇?

不過,點頭之交,也就是點點頭而已,不是朋友。

獄警和囚犯怎麼可能做朋友。

笑話!

賴忍笑了笑,用手肘頂頂還是不肯搭理他的夥伴,“J?”

被打擾三次,那人總算輕輕“嗯”了聲,仿佛從唇縫中飄出的調子,被額邊亂發掩蓋的眸子亦向遠處的新人瞥去一眼。

漫不經心的一眼——原本。

或許第一眼是因為受不了賴忍的呱呱叫,或許最初他隻打算瞟一眼了事,但,當黑色的長睫眨下複又抬起之後,他投去第二眼,切割岩石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第二眼,滲入了探究與思考的味道。

他的注意力看似被那批新人吸引,實際上,視線隻盯在一名新人身上。那人走在隊伍中間,衣著與眾人無異,垂著頭,黑色的發絲或揚或蕩,擋住了一部分側臉,從他這個位置隻能看到白皙的下巴和弧線優美的鼻形。他一直盯著那人,看到那人將手插進褲子口袋,走了三四步後,又將手抽出來交握枕在頸後,似乎伸了個懶腰,隨後耙耙頭發,又將手放下來。那烏黑的短發在焰陽下反射出一波微光,幽暗的藍。

光波閃爍得很快,他也隻捕捉到那一刹那的光流。

對他而言,一刹那可以判斷很多事。

那名黑發的年輕人長著一張他熟悉的麵孔,那是……

早已鬆開切石機的手緩緩抬起,背對焰陽撩起遮蓋雙眼的黑發,露出一雙清澈憂鬱的眸子。他的頭發很長,長及腰下,用一根皮繩束在身後。雖然長久曬在焰陽下,他的肌膚卻不顯黑油,薄薄的一層汗水,讓他的臉更加白皙,給人一種長年與床枕為伴的病懨懨蒼白感,然而,這一切都無損於他修長的身形、優雅的氣質和隻盯一眼便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容貌。

在當今這個微粒時代,要把自己的臉弄得優雅絕豔完美無缺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不過,正因為太易,那些天然的俊美就顯得特別珍貴,而且,致命吸引。

是一張令人銷魂的臉……

他是庸解狐,在,他是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