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粒時代,外貌的比較早已變得其次,可當兩個同樣耀眼的人出現在同一地點時,還是有人會興起比較之心,就像現在的昭搖。
與解狐一起行動和與Su一起行動,兩者給人的感覺有同有不同。相同的是對既定目標的完成,包括對全局的把握和實際行動中的分工,如地形圖、能源點、兵分幾路等,靈活隨機,可進可退,並且——破壞得光明正大,破壞得堂而皇之。
不同的,是他們在行動中會顧慮到的東西。Su是直接破壞,不計後果,這大概是瑪媧風格——他喜歡。解狐則是務求最小的破壞,如果有可能,盡量不必去破壞,所以在他破壞過頭的時候,解狐總會像老頭子一樣碎碎念——他不喜歡。
此外,Su不會在乎傷害了多少人,解狐會……唔,其實解狐有時候也不會太在乎這個,隻是傷害的程度有高有低。這麼說起來,他們好像又沒什麼區別……
慘,那他們給他的不同感覺在哪裏,在哪裏?
抓抓頭,原本憑著野性直覺想理智一下的昭搖直接放棄。
頭痛,頭痛。自從來到這所破監獄,他的頭總是隱隱作痛。前幾天痛,他可以說是被兩個失格的家夥給氣的,現在還是痛,難道……他未老先衰?
五指蓋在臉上,昭搖被腦中跳出的字眼嚇了一跳。
“你的臉色不太好。”餐盤在他旁邊放下,一人坐了過來。不用抬頭,隻聽那絕佳優美的音線就知道是Su。
因為掀了頂的餐廳正在修理,自動送餐機已經不能用了,他們隻能用落後的排隊方式,自助取餐。
經過了半天的鬱悶舞訓,昭搖想到解狐昨天對他愛理不理、今天幹脆視而不見,心尖鬱鬱的,看什麼都大不爽。
“我心情不好。”他轉過湯匙,將米飯壓成平麵餅。
“等一下你就會有好心情了。”黑眸慢抬,Su緩緩掃過四周的囚犯,視線最後定在巡視的獄警身上。
我壓我壓!虐待米飯的同時,昭搖仿佛心不在焉地問了句:“今天?”
“今天。”
“為什麼是今天?”
Su捂住心口,“因為我迷上了廚師做的朱鳩蛋薄餅。”
“……”
“畢竟在外麵很難吃到嘛!”
“……”
“不過現在已經吃膩了。”
五指一緊,昭搖差點把勺子扔到他臉上。混蛋雙料豬,就是因為朱鳩蛋薄餅,他們就在這裏多待幾天?
無視隱隱抽搐的嘴角,Su叉起一塊水果舉到唇邊,傾斜的身體幾乎靠在他肩上,笑眯眯地說:“現在時間正好,我們為什麼不回憶一下即將要做的事情呢?”
昭搖看了他一眼,頷首。
當初進來的時候就知道,林林尼克從外部無法攻破,雖然不是絕對無法,但至少談不上輕易,所以,由內向外的放射性攻擊是瑪媧的首要選擇。
具體行動的操作,紙上談兵,聽起來很簡單——首選以囚犯身份進入林林尼克監獄,找到人,然後Su和昭搖在內部破壞監獄的立體控防係統,令監獄無法攻擊,無法與外界聯係,這個時候,林林尼克就是一座癱瘓的孤島,瑪媧久候在外的空航器趁機靠近監獄上空,與Su彙合,一帆風順,走人。
後果?
抱歉,這不是瑪媧需要考慮的問題。
將水果塞進嘴裏,用叉子在昭搖因發泄火氣而壓平的飯餅上戳了幾戳,又橫橫豎豎劃了幾道後,Su的唇貼近昭搖耳畔,氣息撩動發絲,吐字不清,語如呢喃。這舉動在其他囚犯看來頗有些曖昧味道,隻有昭搖聽得明白,“兩點開始,你炸掉主控樓監控設施和電源主線,我切斷備用能源線。然後,你負責左邊四座了望台,我解決右邊三座,讓監獄立體圓控防係統癱瘓,這樣脂肪就能接近。了望台搞定後,我會在醫護樓製造一點騷亂,把莫利帶出來。你那邊完成後,直接到醫護樓頂層,我們在那裏彙合。你要小心,這個時候監獄通常會將囚犯集中看管,為了防止囚犯借機越獄,一定會啟動單兜鎖鏈。”
“好!”昭搖才點頭,一隻骨節曲線令人驚歎的手送到他鼻尖處。
“怎麼?”
Su撇嘴,“在這之前,你還要做一件事——解開單兜鎖鏈。”
光滑微蜜的手腕像一盤大餐顯現在昭搖前麵,細膩平滑的肌膚反射著淡淡柔光,讓人實在很想咬一口。昭搖伸出手,指腹在平滑健康的肌理上徐徐遊走,半天,半天,半天後,他才慢慢說:“我還不知道我有解鎖功能。”
“試試。”
“要是解不開呢?”
“那就先去找鑰匙。”Su說得一派輕鬆。
試試?好,他就給他試試。托起Su的手,柔軟的指腹在腕脈間輕輕打圈,指甲倏地堅起,用力劃下,宛如鈍銼的刀鋒切割肌理,不會留血,隻在皮膚上留下十字形的紅痕。
“鳥不解走,獸不解飛……我不非爾,爾無我非……”一串輕不可聞的古老語言從他嘴裏吐出來,縱然Su與他靠坐在一起,也聽不明白他嘴裏念的到底是什麼。
同時,另一件事吸引了他的心神。
十字痕中心的皮膚下有什麼在跳動,很輕微,但感覺鮮明,就像放大的心髒搏動感。跳動數十下後,一顆血滴慢慢滲出皮膚表麵,在十字痕中心緩緩旋轉,皮膚表麵上卻沒有任何傷痕。
Su動了動手,被昭搖一把扣住。
皮下跳動的感覺依然存在,針尖般細小的血滴旋轉著。倏地,昭搖將他的手腕向下翻轉,大拇指在腕背相對的位置使力一按。
血滴落在米飯裏,一點染紅。
哢!擱在盤上的勺子突然顫動了一下。
廳內布滿了囚犯的說話聲和調笑,勺子的響動並未惹來太多注意。黑發掩去昭搖的雙眼,他握著Su的手,保持一段時間之後才慢慢鬆開。
下巴被修長的中指挑起,不及隱去的雙眸對上Su的眼。
緊緊盯著昭搖,Su的臉上露出一絲著迷,“我喜歡……你現在的眼睛……”
眼睛,彎彎的眼睛……
那麼燦爛……
那麼幽茫……
昭搖皺著眉頭推開他的手,微微偏頭,閉上眼睛。
當那雙眼睛再度睜開時,依然是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他撇嘴,“解開了。”他所理解的“解鎖”,就是將射入骨縫內的鎖鏈顆粒取出來,類似於治療,因此用藥咒術。而且,單兜鎖鏈隻要一顆體,其他的即便留在體內,也沒有任何錮鎖的效力了。
“謝謝。”
“這次好像沒記錯……真是,我也應該畢業了吧……唔!”身體驀然一僵,昭搖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頭……頭好痛……
那一刹,仿佛有人在腦內紮了一針,尖尖的痛,冷冷的寒。痛過之後,一些虛幻的畫麵自腦中閃過,很快,快得他來不及捕捉。
是什麼……他努力追趕那些畫麵,卻徒勞無功。
昭搖……昭搖……昭搖……
耳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胸口不知何時憋了一口氣,他長長吐出,將Su覆在他額上的手拿開,“沒事。”
“你臉色不太好。”Su有些擔憂。這回的臉色不好可不是剛才的鐵青,是蒼白。
“沒事啦!”他受不了地橫去一眼。那些畫麵既然捕捉不到,他才懶得去理,無非是以前發生過的一些事件,哪天他想到了,自然會跳出來。
野性思維是不需要計較太多的,哈哈……
他的藥咒術久久才成功一次,真是高興……想到得意處,他又送了Su一眼。這一眼,他換上吃驚的神色。
Su怎麼……伸手在Su的額角一抹,指上一片水漬。他訝異,“流了這麼多汗?很熱嗎?”
有點受不了他過於直觀的思維,Su收回難得的一丁點擔憂,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輕斥:“如果知道會這麼痛,我寧願去找鑰匙。”
“痛?”
“你剛才念的什麼咒?”Su低頭吃飯,拿起勺子時看了手腕一眼。沒有血跡,沒有傷痕,強烈的脈動感早已消失,隻剩下一點麻麻的感覺。
“藥咒啊。”
“……昭搖,你每次施藥咒都會這樣?”
昭搖莫名其妙,“什麼樣?”
“非、常、痛!”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會以為昭搖根本是用鐵針紮進他腕骨內,連血帶肉的將鎖鏈顆粒生生挖出來。
非常痛?昭搖盯著瑪媧二隊長嚴肅優美的側臉,唯一的反省是——也許他的藥咒術不是太過關!
午後,焰陽高掛,一班囚犯在運動場內舞訓,另一班囚犯在場外搬石頭排管道,重建餐廳,修補醫護樓以及開拓新場地。其間,獄警換班,例行巡視,錯身經過時聊上幾句,笑一笑。
現在的林林尼克監獄看上去很正常。
很正常——對此時的昭搖來說,還可以加多一條——很順利。
因為一名獄警臨時借調兩名囚犯搬東西去主控樓,昭搖正好站在外圍,當仁不讓地被“借”了。獄警讓他們將艙庫裏的十箱果汁搬到主控樓冰庫,來到冰庫外,昭搖借一處拐角盲點將囚犯和獄警敲昏。想了想,基於方便行動原則,他扒下獄警的衣服換上,再拆開包裝箱,將圓滾滾的果汁罐撒在左右通道上,製造出簡單的路障。
做完一切,貼在耳內的通訊器傳來脂肪幹巴巴的報時:“現在,兩點整。”
“謝謝提醒,脂肪。”Su的淺語也從通訊器裏傳來。
“不客氣,主人,這是我應該做的。”脂肪好有禮貌。
“乖!”
“好高興哦,脂肪馬上就能見到主人了!脂肪一定配合主人的完美。”為了表達興奮與喜悅,某地跑特別來了一段狂野型背景音樂。
Su似乎被它的音樂逗笑,輕讚:“好聰明!好聰明!”
“因為脂肪是智慧型!”音波震震,儼然是握拳的氣勢。
陰風陣陣……
捏著一罐果汁,昭搖無話可說。
耳朵裏安靜了幾秒,隨後又響起Su的聲音:“昭搖?”
“……聽到了啦!”昭搖按著耳朵回了聲。
正正軍帽,在某駕自詡為“智慧型”地跑又甜又嗲的撒嬌聲中,長靴開始輕巧地移動。避開樓內巡視的獄警,他來到地下一層的主能源庫。借著一身暗紅軍服的喬裝,他拋著一罐果汁接近庫門,正大光明。
目測五名。在守庫警衛生疑之前,暗紅身影劃出數道幽昧虛景,將五人擊昏,順便接收他們身上的霰彈槍。打開能源庫庫門,一堆九曲十八彎的機器、鋼管和橡皮線讓他呆了三秒。
不認識沒關係,破壞就是不計後果——如此想著,他將能扯動的線全部繞在一起,隨後取下一根銅管,輕手輕腳將一顆黑色的顆粒炸彈放在地麵上,再用銅管將彈珠推到機器下方。確定彈珠處於機器中心位置後,他抬起銅管在彈珠上用力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