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他啊,為什麼他不能給她最好最美的一切?為什麼要拖累她害她陪他一起傷心難過?
長久積壓下來的悲慟,迅速爆發,他緊緊攀住她的肩頭,將她深扣在懷中,身體因痛苦而止不住地戰栗。
感覺到他的異常,她無措地撫著他的後背,想安慰卻不知從何安慰起,隻好喃喃地念:“秋秋,如果我讓你很為難,那,等入了都城,我、我會離開的,我一定不會給你造成任何困擾,真的,我保證……”
“閉嘴!”
再也不想聽到她說出更多傻兮兮令他心痛的話,麥正秋恨恨地將她推開一點距離,然後快速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
她愣愣地,看著他的臉欺近,疑惑地抬指輕觸他的臉,指尖濕濕的,他在流淚,為她嗎?
來不及細想,隻覺嘴上一痛,然後一股強烈的氣息覆蓋而來,瞬間就將她的大腦衝擊成了空白一片。
當意識到他在吻她,她的臉立刻變得紅紅燙燙,有點害羞又有點好奇,有點甜蜜又有點難過,因為,他的吻是如此急切又如此絕望,而他的淚,不斷滴落在她嘴角,鹹鹹澀澀,使得她的眼淚也控製不住地滑落。
觸到她的淚,他鬆開她的唇,將她用力按進懷裏。
“對不起……”
苦悶嘶啞的聲音,再也尋不回初遇時的恬淡清潤。
如果沒有她賴上他,他就不會遇到公主姐姐,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糾結,這一切全是她的錯,為什麼他卻要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她才對。但,事到如今,說再多對不起又有什麼用,他,還是不會選她啊!
“不,”她揪著他胸口用力搖頭,“我不要聽這個。”
可是,除了這個,她想聽的,他都兌現不了。
“秋秋,最後三天,我們要一直笑一直笑,誰都不要哭,好不好?”
她仰著臉,笑著對他要求。她不知道她含淚的笑有多難看,而他看了又是多麼心酸。
麥正秋用大手掩住她的臉,而她,縮在他手下,再也笑不出來。
於是,率先提出不哭的人,卻率先哭成了淚人兒。
此後三天,她的眼淚一直沒有斷。
離都城越近,沿途遇到的難民就越多,大人一臉愁容,小孩麵黃肌瘦,不時能見到一具兩具餓屍被破爛的席子卷棄在路旁,所經之處,哀鴻遍野。
坐在高頭大馬上,放眼望去,到處是蓬頭垢麵衣不蔽體的民眾,他們手裏幾乎都捧著缺了一個或幾個口的破碗,乞討聲不絕於耳。
他們散盡了隨身攜帶的衣食,能幫到的人仍不過是微乎其微的極少數。
從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富足當中,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民不聊生的慘況。
他掩著她的眼,阻止她看,可是此起彼伏的喊餓聲還是不斷鑽入她的耳朵,聽得她心酸落淚。
雖然早就知道南桑國因為旱澇和蟲災而麵臨嚴重危機,可是沒有身臨其境,根本無法體會那種想要擺脫困境卻無望的心情。
她被深深地震撼著,也開始深深地明白,他的選擇是多麼艱難。
如果換作是她,恐怕她也會像他一樣,舍棄私人感情,成就國家責任。
麥正秋擁著她,將她牢牢護在胸前。
之前曾有餓極的難民拿著尖刀衝到他們馬前,一刀刺中他的馬脖子,馬慘叫倒地後,難民蜂擁而上,有刀的就直接割馬肉,沒刀的幹脆抱著馬脖子飲血,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中,場麵混亂又殘忍。仗著身手利落,麥正秋快速從馬背上掠開,落到了涼兒的白雪上。為了防止白雪也被屠殺,他隻好拔出長劍,驅趕不斷圍攏過來想要效仿殺馬奪食的難民,衝出一個缺口,將成群的難民甩在了馬後。
之後,他一直舉著劍,絲毫不敢放鬆。
在前往東來國之前,他就已聽到各地傳出了暴亂消息。現在,這麼多難民集結在都城周圍,若是稍受煽動,都城恐怕就會陷入風雨飄搖當中。
一路上,他肌肉緊繃,連握韁繩的手臂都硬幣邦邦的,扶著他的手臂,感應著他的緊張和憂慮,阿涼很安靜,在這種時刻,總覺得說什麼話都不合時宜。
到達南桑城下時,隻見城樓上站滿了身披鎧甲的士兵,城門口更是裏三層外三層戒備森嚴,過往車馬行人被逐一檢查,每人臉上都帶著惶恐和不安。
麥正秋亮出令牌後,隻聽城樓上一聲高呼,一人疾步而下,快速來到麵前。
“謝天謝地,世子大人,你總算回來了,快,請隨屬下立刻進宮麵聖,事不宜遲。”
阿涼捏著麥正秋的手一緊,總覺他這一走,以後恐怕再難相見。
麥正秋回捏她的手心,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望向不斷抹汗的將士,“張統領,發生了什麼事?”
張統領牽過一匹馬,催道:“世子大人,出大事了。您從東來國帶回的糧草,尚未到達都城,在半道就被難民截走分流,更要命的是,由東來國太子率領的送親隊伍也遭到了難民的襲擊,好在有驚無險,東來太子和公主沒受什麼傷。皇上命屬下在此等候世子,世子一到,務必要進宮麵聖,一刻也不得耽擱,望世子大人能體諒屬下的苦衷,速速隨屬下進宮。”
麥正秋靜立不語,張統領為難地搓搓手,“世子大人,您身為東來國的駙馬,皇上不會為難於您,據我所知,東來國太子和公主早在兩天前就進了都城入了宮,隻因他們每天都在詢問您的歸期,所以皇上才急著讓屬下在此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