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15日星期二天氣陰
是做夢嗎?你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我仿佛是偷了仙度瑞拉的鞋子,偷偷跑去趕赴你的舞會。隻是,灰姑娘是幸運的,而我呢,我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幸運。當你說你已經無家可歸時,你眼裏的痛直直紮進了我的心底。很想開口說讓你留下,可是我又有什麼立場和身份呢?當你半開著玩笑說租借我的房子時,你知道嗎,我的眼淚忍得有多辛苦。
午夜,修媛走出房間去衛生間,她的腳步很輕,低著身子,生怕驚醒了睡在客廳的尹騰文。
尹騰文已經住在她這裏一個星期了,他不說自己為什麼有家不能回,她也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將那本八封雜誌從樓上扔了下去,她不想有任何可以勾起他心傷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家裏。
上完衛生間出來,修媛仍是如剛剛一般向自己的臥室走去,而此時睡在沙發上的尹騰文將長腿一伸,著實嚇了她一跳。撫著心口,她輕輕踱到他的身邊,他臉上的傷已經慢慢變淡了,客廳的壁燈很暗,投在他的臉上形成光影。這沙發實在太小太破了,他睡得好像極不安穩,眉頭都擠在了一起。
修媛看著他的睡臉,有一種近似於幸福的笑意爬上唇邊,這是她貪來的幸福吧,不知道會有幾天,所以,她要好好銘記。
“尹騰文,晚安,好夢。”如果可以,她多想偷吻他的唇角,可是,她好怕會驚醒他嗬。
修媛的房門輕輕關上,昏暗中的尹騰文睜開了眼,他根本睡不著,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著了,可是他並不感覺到困。將視線扭向修媛的房門方向,他又一次在想,她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嗎?在他對生活絕望的時候,給了他一絲光芒。
突來的困意迫他馬上閉上眼睛,該睡了,再不睡的話,他的身體就要出問題了。
“尹騰文,早。”剛踏出臥室的修媛帶著做過心理建設後的陽光笑臉出現在尹騰文眼前。
尹騰文望著她的目光閃了閃,又垂下了頭。
“餓了吧?我出去買早餐吧。”家裏沒有儲備的食物,一般她都是睡到下午才起來的,要不是這幾天他在,她都是要熬夜寫劇本的。
“不用了。”尹騰文站起身,穿著修媛爸爸留下的衣服,讓他感覺自己好老氣。
“呃——”修媛望著他,他今天竟然穿了正裝,是要出去嗎?
“我要去律師事務所。”尹騰文解釋著。
“哦。”修媛將目光移開,了然地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尹騰文盯著她說,腳下卻沒有行動。
“好,再見。”夢要醒了嗎?修媛的心裏和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容。
“再見。”尹騰文仍是沒動。
修媛終於看向他,很深地凝視他,霧氣彌漫在她的眼裏,她問:“你還回來嗎?”
尹騰文的眼底閃了一道光芒,他其實很想聽到她的這句話。
“回來。”承諾般點頭,他和她一樣認真。
“我可以陪你去嗎?”當她發現自己問出了什麼,後悔已經沒用了。
尹騰文望著她,又一次點頭。修媛真的很意外,光彩在她的小臉上閃耀,她轉身回房,快樂得像個少女,“你等我一下下,我去換衣服。”
尹騰文看著她臥室的門再次關上,他的心也飛揚了起來。多麼容易滿足的女孩啊,他為她的知足常樂感動了。
這是修媛第一次走進律師事務所,她從沒有想象過這裏會是什麼樣子,所以當她踏進來時,心裏也是一片淡然。忙碌的人們好像與她格格不入,她緊緊跟在尹騰文身後,無暇去參觀周圍的事物。
尹騰文帶著她來到最裏端的門前,她看到他立在門前靜止不動,垂下的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有些顫抖的手出賣了他的在意和心酸。
他推開門,屋裏的陽光一下子射了出來,陽光中,站著三個人,酉美她的經紀人,還有律師。酉美看到他來了,性感的唇扯出一道完美的孤線。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有些嘲弄的口氣。
尹騰文回身拉住修媛的手,仿佛需要她的溫暖給他勇氣般,握得很緊。
“我說你怎麼突然同意簽字了呢,原來又有新歡了。”酉美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的修媛,杏核眼慵懶地一翻,滿是不屑。
尹騰文走到她的身邊,從頭到尾都沒有抬眼看她,修媛知道,他在逃避,他其實還是很愛酉美的。
“簽字吧。”酉美的經紀人將離婚協議書遞了過來,而酉美隻是坐在椅上啜著咖啡,好像事不關己。
尹騰文沒有看協議書,他盯著酉美,輕掀薄唇,“你真的決定了?”
酉美有些意外地回睇他,放下手裏的咖啡杯,她站起身,“你終於肯開口對我說話了。”她靠近尹騰文,嬌豔的唇微嘟,抵在尹騰文的唇瓣上,鬼魅地笑著。
修媛將頭移開,想要掙開尹騰文的手,奈何他抓得太緊,她一動,就有一種痛從指尖傳到心口。這是一場十足的鬧劇,而她在這場鬧劇裏,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你的條件我不可能全部答應你。我可以把財產的60%給你,再多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同意,我就簽字;如果不同意,那麼我走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不能說是誰現實了。
酉美愣了一下,向後退開身子,冷笑出聲:“好啊,別讓人家認為夫妻一場的我做事太絕了,你簽字吧,對於我來說,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了。”
尹騰文也笑了,他聳聳肩,示意律師修改協議。當修改好的協議還飄著打印的墨味遞到他的麵前時,他拿起筆草草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拉起修媛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場鬧劇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呢,生活會不會平靜呢?修媛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有些倉惶的背影,她知道,他的心又傷了。
“尹騰文,我們周末去海邊好不好?我中學時的同學打電話來邀我去,我們一起去吧?”修媛從自己的房間裏跑出來,臉上掛著雀躍的表情,好像真的很開心。
但是尹騰文明白,她的開心隻是想讓他開心。三天前從律師事務所回來,她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提,隻是從朋友那借來了一張床放在客廳,然後很用心地幫他鋪床,幫他找換洗的衣服,又講很冷很冷的笑話給他聽,講得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傻笑了,還是繼續講。他看到她笑容下的淚痕,她,真的很崇拜當年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