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那幾個警察……真的不怪,看你現在的樣子,說你不是流浪漢不是小偷我也不會相信。”在地上繞著圈,宋伯毅完全忘了自己剛剛跟送宋季山回家的警察們發了一通的火。
宋季山縮在沙發上,由著蘇奇珍替他上藥,那臉上被人打過的地方,經過一夜,已經變成了嚇人的烏青色。
“你什麼時候能稍微長大一點?嗯?別再讓人替你操心……宋家的公子,因為衣著邋遢舉止怪異而被人當小偷捉到警察局,這件事如果被爸媽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宋先生……”奇珍插話。
“你不用替他求情。”
“我不是替他求情,我是想說,他現在太狼狽了,你能不能帶他到樓上洗澡換身衣服?”
“我自己去洗。”宋季山低著頭站起身,很主動地往一樓的衛生間走去,客廳裏隻剩下宋伯毅跟蘇奇珍。
“我們談一談。”宋伯毅對蘇奇珍說道,說完他便自顧自地走到落地窗前,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根雪茄點燃。
“對不起,這次的事我也有責任。”如果不是她不想得罪宋季山,對他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事情也不會鬧到現在的地步。
“說到責任我也不小,我不是想跟你談這些。”宋伯毅吐出一串煙圈,“我弟他……從小就是資優生,四歲就進了小學,十二歲就考上大學……我媽媽一直都隻是讓他讀書,讀書再讀書,什麼事都不用他管,他到大學畢業才學會自己穿衣服,更別說別的事了,而且他如果對讀書之外的事情表現出一丁點的興趣,我媽也會如臨大敵地撲滅,久而久之,他也不在想除了書本之外的東西了。”
“後來他上了大學,我們才發現問題,隻要是他學的,每一門功課他都能考一百分,可是……一到實踐上,馬上就變成零……”
“他能應付本科的功課,可是一到碩士,馬上就不行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說能安心研究了,我媽一次次地派保姆跟著他,可是還是於事無補,他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空有一肚子的理論而沒有實際操作的能力……外國的教授叫他學習機器……”
“是有那種天才。”不過也跟後天的教育有關,蘇奇珍沒有說出後半段話,不過她也大概了解了宋季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們都以為他廢了,我父母實在對他太失望了,雙雙搬到瑞士,我一直就由著他的性子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裏,他展示出了他驚人的建築設計天分,我發現了他信手塗鴉一張設計圖,覺得他很有這方麵的才華,就找了一些書,替他報考了建築專業,他本科還沒畢業,設計的樓盤便獲得了國際大獎,之後就一發而不可收,成就了他現在的事業,可惜他還是沒辦法自理……”
“他的智商到底有多高?”蘇奇珍問道。
“一八零——是世界上少數幾個IQ超過一五零的天才之一。”
“可是他……”
“他在生活中完全不行是不是?不隻是自理能力弱,他這麼多年幾乎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的,除了家裏人幾乎沒跟外人接觸過,EQ說不定連小學生都不如。
“其實我會聘請你當他的助理,很大的原因是看重你管理兒童的經驗……”蘇奇珍了然地點點頭,“你也確實做得不錯,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一點,你我終究不能跟他一輩子……”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教他自理跟人情世故?”是不是她這一輩子都注定要跟小孩子結下不解的孽緣?剛剛以為脫離了苦海,卻要麵對一個年齡二十五,心理年齡五歲的大孩子?
“是的,你放心,我這個人一向賞罰分明……”
“不是錢的問題……嗯,重要的是您能給我多大的權力,我見過一些家長,表麵上說把孩子交給了老師,隨便怎麼管都行,可是一旦孩子回家裏告狀,馬上就會找老師興師問罪……”認命吧,就當他是她人生道路上最後一次跟孩子的交集……當然,宋家給的薪水夠高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請你放心,我一向用人不疑。”
“那祝我們合作愉快。”兩隻手又一次握在了一起,不過這一次多了一點坦誠。
拿著洗好的衣服上了二樓,奇珍注意到宋季山房間的門開著,風從門裏吹了過來,宋季山睡覺之前忘了關窗?
她推門進房,想要替他關好窗子,卻發現他並沒有在床上,陽台的門是開著的,從窗簾下,露出一雙腳。
“你為什麼不睡?”奇珍問蜷著腿坐在陽台上的宋季山。
“我沒做壞事,他們為什麼冤枉我?”宋季山悶聲說道。昨天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從小便在家人嚴密的保護下成長的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冤枉人的事情發生,那些人為什麼不肯相信他?
“因為他們都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以貌取人?”這個成語他當然懂是什麼意思,不過僅限於概念上的。
“對,我上中學的時候,有一次班裏的同學丟了錢,老師把所有的同學都留了下來,搜書包,搜到我的時候,老師搜得特別的仔細,我並不有意識到什麼,直到後來老師把我單獨叫到了辦公室,對我說,如果是我偷的錢,就讓我把錢交出來,她會對同學們保密的。”
“她有證據嗎?”
“沒有,但是全班隻有我是孤兒。”奇珍自嘲地一笑,“別太在意今天發生的事,他們隻是一群被表相蒙住了眼睛的人,這是事發後我的養母對我說的。”
“很晚了,睡吧。”奇珍拍了拍他的肩,“還有,從今天開始我要對你嚴厲起來了,不許哭鼻子哦。”在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奇珍對季山回眸一笑。
“呃?”突然感覺一股熱氣從後背一直升到臉上,宋季山摸摸自己熱燙的臉頰,對自己這種奇異的生理現象感到萬分不解。
穿著不怎麼舒服的新衣服,季山靠在樓梯口看著奇珍從他的工作室裏一筐一筐地往外扔廢紙。
奇珍對他嚴厲起來的第一步就是全麵接收他最後的根據地——工作室,力求要改變他工作環境髒亂的現狀。
打了個嗬欠,季山精神有些委靡地坐到了第一階樓梯上,靠著樓梯扶手打起了瞌睡,不能畫圖,除了睡覺他不知道該幹什麼。
也許找一本書來看會是不錯的選擇?不過他的書好像早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的眼皮怎麼這麼沉?他的上眼皮跟下眼皮頻頻地約會,直到最後粘在一起……
“才剛起床,怎麼又睡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別睡了,做點別的事,否則你晚上要睡不著的。”奇珍推了推他,繼續回頭做自己的事。
不能睡嗎?抓了抓有些癢的後頸,新衣服上的商標真是紮人呀,季山打著哈欠睜開眼,“不畫圖就睡覺,現在是吃飯的時間嗎?”這是他一向的生活規律,除了這三件事,他真的不知道該幹什麼。
“去鍛煉身體吧,你哥前兩天送來了一套健身器材。”奇珍指著新開辟出來的健身區,那裏有全新的跑步機劃船機什麼的,是宋伯毅為了讓自己的寶貝弟弟健身而特意買來的,不過在她的眼裏純屬瞎花錢。
“那些怪怪東西是什麼?”好像第一次看見那幾樣奇奇怪怪的機器,宋季山頗有研究精神地走了過去,東摸摸西摸摸。
“那上麵有說明書,你自己研究去吧。”嘿咻嘿咻,奇珍拖著一大筐的廢紙往別墅的大門外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