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其實計劃這個東西是這個樣子的,當你設定好了一、二、三、四之後,執行起來總是會出現一些小麻煩。

人……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多,當蘇奇珍跟宋季山轉了兩趟車終於到達臨江公園時,便有一點點小小的體認……怎麼全城的人都趕著今天出來了?

公園門口一片黑鴉鴉的人頭,大人小孩熙熙攘攘,賣氣球的小販穿梭其間,摩肩接踵,揮汗成雨,都不足以形容其人多……

“我們還進去嗎?”宋季山對人群歎為觀止。

“進去,其實搞不好隻是門口這麼擠而已……”怎麼樣也要進去呀,總不能跑到公園門口看一眼就轉搭上回程的車,直接回家吧?

老天保佑,公園裏千萬不要這麼擠,千萬不要……可惜老天今天也回家吃月餅去了,沒空聽她祈禱,公園的裏麵,比外麵還擠……尤其是荷花池邊,別說看不到荷花,就連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被擠到池子裏去,池邊的欄杆被擠得幾乎變形,奇珍幾乎已經能聽見它咯吱咯吱的呻吟聲了。

“我看見荷花了。”真是不容易呀,在人縫中看見一點點的綠……

“我沒看見。”太沒有麵子了,她想出來的行程……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高興點嘛,大過節的。”

“大過節的為什麼人都不在家裏呆著,跑出來幹什麼?”

“因為今天是星期六又趕上過節,大家都不想在家裏呆著。”其實擠點也不錯呀……

“你怎麼這麼開心呀?”奇珍惱道,向後一退,卻發現撞到了一個結實的胸膛,這小子的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結實了?過去可是一根根的肋骨……

“因為你不太像大姐了呀。”

“大姐?”

“對。”季山握住她的手,在以往這雙手都是主動地握別人吧,保護別人,幫助別人,卻忘記了自己其實更需要保護,以前他總覺得奇珍很高大,能撐起整片天,其實她矮到隻到他的下巴……

“死小孩你胡說些什麼呀,這裏太擠了,我們快點出去吧。”不知道為什麼鼻尖有點酸,可能是人太多空氣不好吧。

之後一直有人跟奇珍說,這個季節裏,北方的荷花早已經群芳落盡,隻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沒有映日荷花別樣紅。但是在奇珍的眼裏,那一季的荷花真的很美。

這個初秋的天氣總是陰一陣晴一陣,往年的秋高氣爽天高雲淡往往保持不了多久就被烏雲所替代。

“有點冷了。”出了公園的大門,奇珍瑟縮了一下。

“好像要下雨……那我們還買不買菜?”

“買吧……多買點明天就不用出來了。”

不管是多麼幹淨的自由市場,其實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麼東西發了黴,尤其是調味品區,磨花椒的小販戴著口罩一勺一勺地往裏放著花椒,空氣裏彌漫著花椒的辛辣味道。

“你為什麼不到超市買調味品?”

“超市的東西哪有這裏的新鮮呀,你看這花椒,貨真價實的上等貨,超市裏的東西包得倒是挺好的,裏麵放了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

“我們買完花椒還要買什麼?”

“還要買丁香、肉桂、大料,對了我還要一包茴香。”

“這位大姐是要燉肉還是做鹵味?嗬嗬,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個行家。”磨完足夠分量的花椒,遞給奇珍。

“做鹵味,我要鹵雞翅跟豬腳。”

“雞翅?雞翅可不能給男人吃,男人會飛的。”小販看了一眼季山說道。

“男人想要飛,沒有翅膀也跑了,不想飛的話有翅膀也飛不起來。”奇珍笑道。拿了買好的東西,奇珍拉著想要跟小販解釋的季山離開。

“你不用跟他解釋,大家萍水相逢扯幾句閑話,他怎麼說你怎麼答,那麼認真幹什麼?”

“你又像大姐了。”

“像什麼呀,我根本就是你姐。”奇珍拍了一下他的背,“你最喜歡吃磨菇對吧?我們去買蘑菇跟竹筍。”

“老板,你的蘑菇新鮮不新鮮呀?”

“我的蘑菇當然新鮮了,今天早晨新上的……”

“那你給我稱一斤草菇一斤金針菇,老板,有新鮮的嫩筍嗎?”

“有,有,我叫夥計去給你拿,小蘇……去拿鮮筍……”

“我馬上去。”穿著藍色的工作服,一直在旁邊低頭切冬瓜的夥計抬起頭,櫃台內外的三個人,同時愣住了。

“雪……你怎麼會在這裏?”不知道是叫雪生哥還是再叫他別的什麼,奇珍有些無所適從。

“沒什麼事做,旁朋友點忙,這些年你們一直過得挺好的吧?”

“挺好的,我們一直過的不錯。”禮貌地點點頭,季山握住了奇珍的手,發現她的手心裏滿是冷汗,“不多聊了,我們還有事情……趕著回去。”

“那……再見。”

他老多了,雪生隻比她大一個月,怎麼會看起來這麼的滄桑?臉曬得黝黑,眼角甚至有了皺紋,就算是離開了宋氏不再替老板開小車,以他的技術再找一個類似的工作也不難呀?更何況當年他完全是已經攀上高枝的口氣,他怎麼會成為自由市場的小販的?

三年,一千多天而已,怎麼會讓一個成年人有這麼大的變化?

“你怎麼不走了?”

“我想回去問問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麼這麼久不跟……我們這些人聯絡。”

“你覺得他現在處境,會歡迎你去問他嗎?”

“奇珍,他是雪生,你是我們家裏最大的,他是隔壁家裏最大的,你們一個當大哥,一個當大姐,相親相愛好不好?”雪生來SOS村的時候已經有七八歲了,那是一個冬天,她印像最深的就是他手上的凍瘡。

“我說錢不是奇珍偷的就不是奇珍偷的,我們是沒有父母管教,但是我們不會偷錢。”他第一次替她打架好像就是在她上小學的時候,那次他的鼻子被打出血了,染濕了他的衣袖,也染紅了她的手。

“奇珍,你其實根本不用讀幼師,完全可以讀高中上大學,賺錢也不必急在一時呀!你上大學,我供你念書。”那時他大概也隻有十六歲吧,胸膊拍得啪啪響,眼裏滿是真心的摯誠,可是她並沒有聽他的,執意念了幼師,有情飲水飽,那個時候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哪怕隻是一個字都是那麼的真誠。

兩個人一起畢業,一起學著自立,他們最窮的一個月,兩個人加起來手裏隻剩下八個一塊錢的硬幣,而離月初發工資還差十天,用鹽水煮油菜加白米飯度過了那十天後,他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油菜。

好的壞的;哭的笑的;真的假的;最純粹最傷心的……往事湧上心頭,記憶像是開閘泄洪的水庫一樣泥沙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