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苦笑加深,“教主,這位皇帝在做皇子的時候就霸道的可以,別人的東西給他都不要,自己的東西是根頭發絲兒也不會讓出去的。”
所以,這艘船八成還是他的,隻是不確定是否本人在使用。
蘇沫兒眼睛一亮,如果顏曦不在,那麼可以堂而皇之的使用顏曦私產的人,除了她之外還能有誰呢?
會嗎?真的會嗎?
顏曦會讓她一個人大半夜的孤身漂在湖麵上嗎?
蘇沫兒越想越激動,“來人,給我迎上去截住那條船,如果發現有個樣貌絕美,眼珠子老亂轉的女人,立即帶來見我。”
“教主,這個時候不可多引事端,我們還得去接幾位大人呢?”若是明刀明槍的打起來,引起燕國軍隊的注意可不是鬧著玩的。
“叫你去就去,速戰速決不就完了。”她愈發篤定顏曦在這個時刻絕對不會離開皇營隨桃小薇避到這裏,他根本就不是會逃避挑釁的男人,有敵來犯,抽劍回應才是他的本色。
那麼桃小薇是被送出來避難的嗎?哼,對她還真是一貫的好,令人忍不住就想強行撕碎,讓他心願落空。
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和一縷縷期待,兩條船緩緩駛近,船頭對著船頭,甲板上站立的兩夥人,在燈火之中看清了彼此的臉。
顏曦毫不意外,他老遠就瞧見了蘇沫兒慣常穿著的白衣白裙白麵紗。
倒是桃小薇,絕美的臉在看清楚蘇沫兒的身影後,嘴角慘兮兮的垮下來,“夫君,我眼睛花了,看見了幻覺。”
蘇沫兒也好不到哪裏去,對上顏曦寒冰似的眸子,心髒不自然的突突跳個不停。
他居然真的也在。
慘了,這怎麼可能?
難倒,那件事走漏了風聲,讓他一早就埋伏在這兒等候她自己走進陷阱嗎?
已經記不清這是他們第幾次見麵了。
每次顏曦都是那種斜睨冷漠的眼神,最初還有厭惡,但是到最後,一片平靜無波。
那真是令人心驚膽寒的漠視,蘇沫兒從不恐懼顏曦的冷意,可對於這種明明望著他,卻從未在瞳孔裏顯現出她身影的無視,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擰著,最疼痛的部位撕纏在其中,不斷的來回撞擊,有時候感覺那根弦都要斷了,卻到最後關頭總會陡然生出一股倔強,一次次的又複蘇過來。
在遠遠的對麵,湖水浪聲嘈雜,夫妻二人的對話卻清晰的傳到她耳邊。
“夫君,我眼睛花了,看見了幻覺。”那個女人用手指著她,“為什麼在這裏也能遇到蘇沫兒呢?真是奇怪,可不可以解釋為她是夜裏出來玩,不小心撈過了界,誤入咱們的河道?”
潛意識的台詞是,還是放過她一碼吧,咱們皇營那邊還有事呢,別又糾纏不清的一個喊殺另一個喊,來吧,讓你殺。
這叫什麼事兒呢?每年都必須在她麵前表演幾場才作數嗎?
顏曦摸摸她的腦袋,摟的更緊一些,對上眼神冒火的蘇沫兒,很隨意道,“朕曾說過,此生再狹路相逢,不論何人求情都必不饒你,可還記得?”
蘇沫兒下意識的點點頭,這句話日日夜夜在她耳邊轟鳴,想忘了都難。
“很好,你認命吧。”顏曦點點頭,若無其事的一揮袖子,巨大的勁風席卷著向蘇沫兒而去,出手便是最強的殺招,竟然是想立時把她秒在掌下。
蘇沫兒還呆著,今晚遇到的事太多,她的腦子始終盤旋在與顏曦巧遇的震驚之中,竟然沒立時做出反應。
若非身邊的侍衛一直關注船對麵的動靜,又因為兩船之間畢竟還有這麼長的間距,化去了顏曦一多半伶俐的掌力,才在緊要關頭,由四名侍衛聯手抵擋住顏曦,另外一位身手較好的,立即抱著蘇沫兒跳離原地。
巨大的船身晃了晃,白衣侍衛們忙著齊力穩住,身手俱已經冒出一層汗。
這一掌,倒是把蘇沫兒從無數旖旎的幻想中給打醒了。
甲板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裂痕,昭示了顏曦毫無動搖的決心。
她那麼多熱情和期待,在這恐怖的火力之下,蕩然無存。
她猛然間想起顏曦那說一不二的個性,他在戰場上對敵人的冷酷無情,還有他從來都沒妥協過的秉性。
這個男人是極度自我的,視生命如草芥。
他的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鮮血,對生或死,看的比任何人都輕。
而她,在他的心目中,從來都都沒有如一片鴻毛的地位。
所以,他是真的會殺掉她。
為了讓她永遠的消失,不再礙眼的出現。
即便真的死了,他也不會記得她,和那些在花穀或者戰場上被顏曦攔腰一斬而倒下的屍體一樣,化為塵土,微不足道的拂過他的腳麵。
這又算什麼呢?
他的全部熱情,始終給了那懷中的女人,唯一的專情,還有令人妒忌的長情。
他沒有半點分給她
即使她也是受了金冊和封號的貴妃娘娘。
這個男人,若是想得到他,就必須先摧毀了他。
將一切他賴以支撐自信的東西統統打碎,殺了他懷中是若生命的女人,再親手奪去他所有的一切,唯有如此,他才能夠安心的呆在她的身旁,他的眼中才可能出現她的身影,哪怕是被強迫的,也比現在這樣強。
她得不到的,也不想留給桃小薇。
三人之間,是桃小薇最先不遵守遊戲規則,妄圖霸占掉屬於大家的男人,那麼,最後的結局必然該是三個人一起的痛苦,沒有道理,幸福都落在他們的頭上,而她卻要獨自被關在靜心湖,反省真心愛上自己的男人的錯誤。
蘇沫兒攥緊拳,緩緩立住搖晃的身軀,一把猛的推開才救她出來的侍衛。
她的眸子明明是與雲焰極為相似的黑,卻在此時,泛起了冰雪的顏色。
那一抹深情無悔消失殆盡,留下的除了冷凝,盡是殺意。
言語再多已是無用,勝者為王,隻有掌握了局勢的人才有權利評價別人的生死。
蘇沫兒的長發無風而動,那束縛著黑發的金冠,金燦燦的閃爍著。
她已經摒除了所有的雜念,甚至連深愛著顏曦這件事都忘記了。
現在,他就是眼前最大的敵人。
傾盡全力也要打到的男人。
也是此生所遭遇的對手之中最強者。
顏曦站的位置有些高,他的雙腳似生了根,穩穩的紮在起伏的甲板上。
桃小薇念及雲焰,不想蘇沫兒真的死傷在顏曦手上,可是她才要張口,就仿佛被他猜出了想法,淡淡道,“這個女人不死不休,留著注定是禍害。”
苦笑。
她何嚐不知道,可是,心裏也是可憐她的。
有些人天生契合,不必付出什麼努力就能得珍貴的愛情,生死不棄。
卻也有些人,一心渴望,往往背道而馳,漸行漸遠。在顏曦的眼中,蘇沫兒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強求,都是令人厭煩的,他不會有一絲半點的感動。
感情的事,本就說不清。愛還是不愛,隻是心底的一種感覺,嚴格來說,和美貌、權勢、地位、機智、聰明這些外在的因素都無關。
強求未必是福氣,該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奪不來,蘇沫兒始終想不通這層道理,所以她一邊痛苦著,一邊又拚命的尋找各種手段來緩解這份痛。
到頭來,與最初心中的祈願,越來越遠。
在所有人都以為顏曦會親自出手與蘇沫兒一決高下之際,他忽然轉過身去,命令道,“宿影出列,朕給你這個機會,去吧。”
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從一個根本不可能藏住人的角落裏走出來,他沒有穿著內侍營的標準服飾,臉上也沒戴用來遮住麵貌的黑紗,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整個人就是有種讓人看不清晰的感覺,那張五官模模糊糊的,隻要別開眼,根本就記不住他的長相。
於是,他便擋在了顏曦麵前,直直對上蘇沫兒。
對麵,貴妃娘娘肺都要氣炸了,顏曦這是什麼意思?隨便喚出個阿貓阿狗也想對付她?
好吧,她就先砍了這個臉長的不清不楚的奴才,再追上去逼她出手。
蘇沫兒也不廢話,腳尖踩著甲板,輕飄飄的躍過來,中途需要換氣時,左腳踩住右腳,借力而為,優美的身姿,宛如神女下凡,那纏繞的白紗,縹緲脫俗,玲瓏身材,在半空中愈顯優美。
單從賣相來說,她絕美的可以,意誌稍微不堅定的,早已經砍看傻了眼,忘記這還在戰場,彼此還是生死相對的仇敵。
宿影用單手劍隔開她的進攻,幾個照麵,已交手近百招。
越打心越驚。
顏曦身邊竟然還有此種深藏不露之人。
招招大氣,偏看不出隸屬於何種門派,盡力防守,卻還能鎖住她所有退路,逼她纏鬥無休。
這人後勁十足,身形快的要命,蘇沫兒曾經以為出了顏曦和雲焰之外,天下已經少有畏懼的敵手,今日與這宿影正麵交鋒,方才明白自己的確是太過狂傲了。
隻是稍稍分神,宿影的手臂已經攻到麵前,當他無意掃落那一片常年蒙在蘇沫兒麵孔上的白紗時,竟然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蘇沫兒見機立即出腳,修長的玉腿踹在他的小肮部,宿影直接飛起來,身子重重的砸在船艙的木板牆上,滑落下來,兩口黑血噴出老遠。
他狼狽的站起身,隨意用袖子擦拭唇角。
直直來到顏曦身邊,噗通一聲,雙膝跪倒,連叩三個響頭。
“陛下,那年宿影立功行賞,您曾經許過我一個承諾,還說將來不管什麼事,隻要宿影提出來您都會答應,請問現在此話還作數嗎?”
這件事內侍營的大多數人都知道,當年宿影護主有功,隨顏曦三進三出敵營,身上挨了十幾刀,硬是保的主子身未染傷,他能用劍擋住的出手極快,擋不住的就用身體去護,這是一個根本就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男人。
不好女色,不好財富,不好地位,低調沉默,無聲寡言,若是他不說話,可能連每天都與他見麵的兄弟們都會忘記了他的存在。
說他是一枚影子,的確不錯,既可靠,又好用。
顏曦論功行賞,無論什麼他都婉拒不要,仿佛隻要有口飯吃便滿足了。
於是最後,還是睿王爺的七皇子許給了他一個承諾,將來不管某一天,隻要宿影有需要,隨時可以提出任何要求,顏曦能做到的必然不會推辭。
大家一直都把這當做是宿影得到的最高榮譽,就他那清心寡欲的模樣,此生使用的機會很小很小。
卻沒想到,在和蘇沫兒對陣的關鍵時刻,他忽然想起來找顏曦要兌換承諾了。
一百個人裏有九十九個摸不到頭腦,就連對方的白衣侍衛也屏住呼吸,想瞧瞧顏曦帶出來的一堆怪手下會在這個時刻提出什麼要求。
顏曦自己就是個古怪的主子。
對待宿影這種古怪的手下,分外的有心得。
在這個時候,他竟然也不多問,淡淡的點頭道,“說吧。”
宿影未回頭,手指卻可以準確的點到蘇沫兒站的位置,鎖住她姣好的輪廓,“我要她。”
九鼎就站在不遠處,聽見了宿影的話,也覺得胸口有一口血堵著,真想吐出來。
這小子,腦袋讓驢給踢了?
蘇沫兒什麼身份?敵國的護國女國師,火神教現任教主,和親到燕國的貴妃娘娘,紫浩帝顏曦曾經的掛名女人。
隨便抓出來一個,都是了不得的壓迫,那個印象中寡言到沒有人性氣息的宿影,居然現在就跪在顏曦麵前,理直氣壯的說:他要她。
慘了,主子的那隻‘龍足’來個擺尾可不是鬧著玩的。
九鼎胸口幾根被‘蹂躪’過的肋骨又在隱隱作痛,有些不忍的擔憂,宿影一會也許會變成弧線滑落到湖水之中,他得提前安排人接著,免得這小子不會水,直接因為不經大腦的一句話喂了湖水中的魚蝦。
顏曦垂下頭,驚奇的情緒一閃而過,他甚至沒有遲疑,迅速道,“野馬難馴,若想要便自己動手,朕作壁上觀。”
宿影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又連續叩了三個頭,才站起身,背過顏曦陡然釋放出迫人的氣勢,不再掩飾覬覦的目光,將占有的欲望直接籠罩在蘇沫兒的身子上。
仿佛篤定了,她注定是他的。
蘇沫兒皮膚上起了一層戰栗的疙瘩。
這個叫宿影的男人,就像是一隻不再抑製的野獸,那雙泛著幽幽藍光的眼,總算讓他模糊的麵孔有了幾分真實的印記。
話說,九鼎曾一直有疑問,宿影的戰鬥力究竟可以強到什麼樣的地步。
同僚多年,每次瞧他應戰,使出的力氣都剛剛好,對手弱,他就勝過對方一點點,對手強,他的戰鬥力還是高過一點點,那是壓垮駱駝的稻草,恰到好處的令人發指。
這會兒,他總算是扯掉了那層麵紗,現出本性無法駕馭的一麵來,全力主攻,對象剛好是他不惜使用顏曦的承諾而得來的蘇沫兒。
桃小薇跟著咂舌不已,扯了扯顏曦的袖口小聲問,“宿影不是喜歡上蘇沫兒了吧?”複爾疑惑的抓抓後腦,不確定的望著他狂轟濫炸似的襲擊,“不太像啊,既然喜歡怎麼還出手這麼重?哎呀,瞧見沒,船欄杆都砸彎了。”
果然,不遠處蘇沫兒躲閃的狼狽之極,論速度,宿影和她不相上下;論實力,平分秋色;就是比狠辣,蘇沫兒顯然也不是宿影的對手。
這男人,是那種把自己逼上絕路,然後叫別人無路可走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