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1 / 3)

“長安?”早已習慣每工作一段時間,便會從書房探出頭來,瞧一瞧他的小女人在做什麼。沒有了她悅耳的笑語在耳邊回蕩,總不能靜下心來投入工作。

客廳中並沒有長安的身影。唐沂泱瞄一眼牆壁上的大掛鍾,晚上九點一刻。奇怪,以往這個時候長安都會窩在沙發上看那些電視劇呀。

“長安——”加大音量,心裏有些煩躁。“長安——”索性走出書房,開始在各處尋找伊人的芳蹤,“長安!”

“啊,在這裏——”應付差事的一句回聲,讓他鬆開了眉頭,大跨步順著聲音走過去。

推開雜物間的門,他尋了許久的小女人站在一堆舊衣舊衫間衝他一笑。

“這麼晚了,不要再整理雜物了。”他迎過去,不讚同她晚上還在做家事,“都是一些過時的衣服,不用管它們,明日丟掉算了。”他滿不在乎,隻想讓他的小女人不用太過操勞。

“丟不得!”長安連忙反對,“我還有用呢。”

“幹嗎?”奇怪地瞅她一眼,不明白長安為何這般焦急。

“你忘了嗎?我正在學做小布偶,正需要很多很多布料來用。”白他一眼,不太高興他又忘記了她這些天來的用功。

從小愛看卡通畫的結果是,她很迷很迷那些卡通中的人物,早就有一個願望,親手將她喜歡的卡通人物製作出來——那該多有成就。隻是一直忙於上學,忙於工作,根本沒時間來完成心願。這下好了,結了婚,專心在家做米蟲,用之不盡的時間終於給了她以償夙願的機會!

“啊,抱歉!”確實給忘了。

“沒關係啦!”她寬宏大量地一笑。

“明日再做好不好?”他將大手纏上她的腰,不太認真地抱怨,“原來我的魅力抵不過那些卡通小子,我認了;可現在,連這些舊衣物也比我好,更能吸引你的視線呀?”簡直有辱他的男子尊嚴。哼了一哼,不由分說,他便摟著她往外走。

“誰說的?”瞪大眼珠,奮力反擊,“唐大哥,我還要問你呢。人家在你書桌前幹站了三十分鍾,也沒見你望我一眼呀?”哦,隻準他忽略別人呀?

“誰叫你不開口說話的。”捏捏那圓圓的小鼻子,唐沂泱拉長安在廳內沙發上落座,歉意地一笑,“餓了嗎?想吃什麼,我煮給你。”下午下班回來後,他水也沒喝一口便鑽進書房繼續工作,而一工作起來便會心神投入,全神貫注地從不留意身外世事,能讓他分心的,隻有那猶如天籟的美麗笑聲。

“我不餓。”指指桌上的零食,長安問他:“你要不要吃?你餓了嗎?”她這個做妻子的太不敬業了,竟然忘記做晚餐了。

“以後不準再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記住了!”輕吻她一口,“不然——”忽憶起一事,“零食昨晚不就吃光了嗎?”最後一袋蝦片是他搶到手的,長安還抱怨了好久。

“沒了可以再買嘛!”長安嘻嘻一笑,“下午我沒事做,去超市逛了一趟。”權當散散心。

“你怎麼沒告訴我?”眉峰漸漸收斂。

“你去公司上班了,我不想打擾你嘛!”扯扯他平直的唇角,將之往上提,“笑一個嘛!年紀輕輕,幹嗎總是繃著臉呀?”他偶爾冷峻的表情,她總覺陌生。

“我笑得出來嗎?”伸手用力扯下在自己臉上造反的毛手握緊,他眉皺得更緊,“早就告訴過你,出門下樓要告訴我一聲,我會陪你一起去的,怎麼總記不住?”她背著他偷溜出門,這已是第幾次了?“不用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已經很忙了,我才不想給你添麻煩呢。”是不是很體貼。

“這不叫添麻煩!”想也不想地大吼一聲,平地一聲雷,驚得長安瞪大眼,有些手足無措地靠在他懷裏,一動不敢動。他懊惱地抓抓黑發,隨即放鬆眉峰柔聲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別生氣。”

“不會啦!”努力扯起笑容,長安還是有些心神不定,“唐大哥,你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

“沒什麼,是有些累,這一段時間公司要擴充經營領域,工作雜了一點。”他含混其詞,心中有一股酸澀在悄悄釀發,她是長安,是能夠獨立的堅強女子,不是他的梅梅,不是那一朵嬌貴的溫室白蘭,經不得一點點風霜。

“要工作,更要休息啊。”憐惜地替皺緊眉頭的唐沂泱按壓著額頭,長安將剛才的事拋諸腦後,“唐大哥,我明白你是好意,你隻是太擔心我的安危而已,可我已經這麼大了,能夠照顧好自己,我出門又不用坐車,從家到超市就這麼幾步路,不會出事,別擔心我,好嗎?”記得劉揚大哥曾偷偷告訴過她,沂泱從不開車更不想坐車,是因為很久以前出過車禍的緣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個她懂。所以,她更明白為什麼她的唐大哥會對她獨自外出大發脾氣。

換成是她,她也會的。

自己曾遇到過的危險,絕對不要自己所愛的人也遭遇上一丁點。

一點點,也不允許。

他無言,隻是靜靜地擁住她,擁得緊緊的。

他不要長安有一點點危險,他想擁有她一輩子,想擁有那脆若嬌鸝的聲音一輩子。

“想不想吃我做的清粥?”將臉埋進長安的肩窩,他沙啞低語。

“當然想!”長安馬上興奮回應,唐大哥做的清粥稱得上是人間美味。“一提清粥,我便覺得肚子好餓!”

“小饞鬼!”笑著咬她一口,卻又皺起眉,“天哪!你從哪裏鑽出來的,怎麼沾了這麼多灰塵?”細看,才發覺這小女人渾身上下全裹在了髒汙裏。

“啊,嗬嗬,我忘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你呀!”歎口氣,抱起她直闖浴室,“還說自己是大人,怎麼沒有一點大人樣。”

“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嘛!”忙討好地奉上香吻。

“隻會耍嘴皮子。”無奈地一笑,放她在浴室站定,卻又從鏡中發現自己也托福沾上了不少灰土,便挑挑眉,眨眨眼,“一起洗?”

“不要啦!”依舊是不爭氣地羞紅了圓臉,長安立刻往外用力推人,“我餓啦!”沒記性的人,才說要熬清粥給她吃的。

“我也餓,很餓很餓。”賴皮地揚起笑容。高大的身軀牢牢粘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隻到自己肩頭的小女人用力地推呀推,使出所有力氣。

“討厭鬼!出去啦!快出去,不然我可要生氣了,小心我發威哦。出去嘛,求求你了。”身矮力微,威脅絲毫不具說服力。

他還是站著一動不動,閉目讚歎似的細細品味著那嬌脆的笑嗔,仔細體會心中翻滾而來的情潮洶湧。

自梅清過世後,他曾發瘋地尋找梅清的代替品,試圖從各種貌如梅清的女子身上,尋找到他所熟悉的梅清,尋找到他的梅梅的一丁點影子。可是,無論是形似梅清的水汪晶瞳,還是如同梅清一般模樣的菱角紅唇,甚至是容貌幾乎形如梅清的美麗容顏,在他費心地得到後,在他狂喜地凝望過後,等待他的,卻依舊是襲上心頭無法驅除的空虛,是自從梅清失事後,便緊緊纏在他身上的自責。一次又一次地瘋狂找尋,一次又一次地擒到他以為他想要的,到了最終,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以傷心、絕望來收尾。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多少次整夜整夜地失眠。他明白,梅清,他的新娘,他的梅梅,依舊沒有原諒他,他依舊在贖罪中,依舊陷在那抹殺不去的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