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窮誌不能窮。沈黎月在青雲閣裏吃過虧以後,心裏更是對承影劍有勢在必得的決心,不僅要得到劍,要還殺殺步青雲的銳氣。步青雲的武功不弱,她是領教過了,所以隻能智取不能硬奪。
這日晌午,沈黎月路過蘇州城最大的一家酒樓飄香樓,看到蘇子敘和他的阿二進去了,忙要躲閃,不讓蘇子敘見了自己。轉念一想,我幹嗎要怕他呢?隻是這一會兒工夫,心裏麵便又想到一個萬全的法子。
次日自己換了男裝,大搖大擺地走進飄香樓,守株方能待兔。她向掌櫃要了蘇子敘平素最愛的秋字號雅間。不一會便看到蘇子敘領著阿二進來了。蘇子敘對掌櫃說:“還是照舊,秋字號雅間。”
沈黎月隔著窗花看到掌櫃一臉為難地說:“哎喲,今兒可不湊巧,剛有位爺包了秋字號。”
沈黎月低頭再三查看了自己的衣服,再次確定二人均認不出自己女裝來,自從上次被步青雲看穿了以後,她自己便有些疑神疑鬼了,生怕別人瞧出自己的身份來。沈黎月一把推開了秋字號的門,對著蘇子敘說:“蘇公子,好巧。”
蘇子敘看著推開房門的少年,桃花拂麵,唇紅齒白,一舉一動斯文十足。原本晃動著的折扇打在左手,扇頁合上,蘇子敘微笑著對著沈黎月一笑,顯然是想起來了,隻是馬上又收斂了笑容,對沈黎月說:“你沒去西域?”
沈黎月笑說:“真是多虧了公子,先進來說,請——”沈黎月閃身一旁讓二人進了雅間。
二人走到桌邊落座,蘇子敘對沈黎月問道:“還沒有問少俠怎麼稱呼?”
沈黎月說:“在下姓沈,單名一個黎字。”
蘇子敘說:“沈兄,我叫蘇子敘。你剛才說多虧了我,多虧我什麼?”
沈黎月為他斟酒說:“你不是告訴我去西域可以找到承影,你不記得了。向西走,翻過三座山,越過三座河,走過一個沼澤,再越過三座河,翻過——”
蘇子敘有些尷尬地笑了一笑,忙打斷了她的話:“那你怎麼還坐在這裏?”
沈黎月從桌上拿起一把劍,對蘇子敘說:“我找到了,你果然沒有騙我,我爹說世事險惡,我看還是像蘇公子這樣的好人多。”
蘇子敘大驚,拿著酒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再定睛一看沈黎月拿在手中的劍,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鐵劍,按住好奇心,疑惑地問道:“這把劍你哪來的?”
沈黎月說:“我就是按你的說法向西走呀,沒走多久就遇到劍的主人了,我向他借,他不肯,我就幹脆買下來了。”
蘇子敘一個頭兩個大,說到這裏他就明白了八九分。這少年看似斯文、滿腹經綸,隻怕是有給人賣掉的潛力,看來他是被騙了。雖然單純是件好事,不過像他這樣被人騙了還不知道,實在是有些……
“那麼你花了多少錢?”蘇子敘問。
沈黎月擺了擺手,笑著說:“不多,不多,一百兩。”
的確不算太多,看來這騙子還有些良心。
沈黎月補充說:“一百兩黃金。”
蘇子敘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來。
沈黎月接著添油加醋地說:“我想,既然是名劍,就出了一百兩問那人賣不賣,想不到他和你一樣是好人呢,馬上就答應了。”
“唉,真是可惜了,這把劍——”蘇子敘歎了一聲。
“怎麼了?”
“你把劍拿過來,你自己看看,”蘇子敘拿過沈黎月手中的劍,指著劍說:“這劍鞘說有多粗糙就有多粗糙,這劍穗都退色了,”打開劍鞘,指著劍刃又說:“這簡直不是一般的鈍,用來殺豬都要多砍兩刀。沈兄,你被人騙啦!”
那劍被他說得一無用處,被重重地丟在桌子上。
沈黎月一張臉慘白慘白,這是她努力憋氣才造就的效果。
蘇子敘心裏那個心痛啊,一百兩——黃金!
沈黎月重重地哼了一聲,她拿起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我去找那個人!”
“你當真以為他們是樹樁一動不動等著你回去。”蘇子敘安慰她說,“算了,吃一塹長一智,我看你還是當花錢買教訓吧。”隻不過這錢花得太流水了一些。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蘇子敘問。
“可是我身上沒錢了!”沈黎月嚷道。
蘇子敘說:“你怎麼打算?”心裏麵重重地歎了一聲,子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為今之計,自己頂多能幫多少忙就幫多少忙。
沈黎月說:“如今身無分文,我有個表親在荊州,我想去投靠他。”
“荊州,從這裏快馬加鞭也要走上十天。”蘇子敘說。
沈黎月故意皺了皺眉說:“我想我還是先想法子賺點錢,再西去荊州。”
蘇子敘朗聲說:“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沈兄說句話,要多少,我明天給你送過來。”
沈黎月嘴上推辭道:“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蘇子敘說,他本來就心裏有愧疚,原是他讓他去西域的,隻盼他一時想通了,不去找承影劍,免招殺身之禍。蘇子敘心意是好的,隻想不到橫生了些事端。
“話雖然是這樣說,不過,我爹常教我無功不受祿。我剛才經過青雲閣的時候,看到那管家正在招家丁呢,若是——”沈黎月瞟了一眼蘇子敘,語氣慢慢弱了下去。
蘇子敘拍了拍胸口,說:“這有何難,青雲閣閣主是我義結金蘭的兄弟,沈兄若想去,那是沒有什麼難的。”
“當真?”
“當真,大丈夫一言九鼎。”可是為什麼偏是青雲閣呢?
蘇子敘說:“你確定你隻要賺到錢了就離開?”
“確定。”拿到劍就離開,不離開,難不成還等著你來抓我?
商討完畢,沈黎月便提意,馬不停蹄地向青雲閣去。
“沈兄何必要如此著急呢?”蘇子敘問。
沈黎月心道,等我查明了劍在什麼地方,拿了便走,自然是越快越好。卻對蘇子敘說:“等我存到了錢,好快些去找我的表親。”
青雲閣的管家是五十來歲的人,沈黎月一眼便認出是那日晚上“領”她去取劍的中年男子,她開始還錯把他當成青雲閣主了。因為是蘇子敘推薦來的人,管家直言不諱地說:“蘇公子,閣裏麵隻差一個打雜的家丁。你的朋友——”他看他斯文,像是讀書人,手不能抬,肩不能挑,心裏著實有些猶豫。
沈黎月搶著問:“打雜是做什麼的?”
管家說:“端茶倒水,掃掃院子之類的。”
“掃院子,”沈黎月眼睛一轉,說:“是不是所有的院子都要掃的?”
“那是自然。”總管說。
沈黎月說:“這個我行。”
蘇子敘問:“沈兄,你確定,其實我大可以借你些銀子。”
嗦,我要你的銀子幹嗎!“蘇兄,我堂堂七尺男兒,自然要自食其力。總管,我現在就去掃院子。”走馬上任為第一要事。
蘇子敘看他遠走,很為沈黎月的高風亮節所吸引,無不感慨:“果然是談笑慷慨真俊傑,總管,看在他是我朋友的分上,平時可多擔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