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戲(1 / 3)

如果說,女人本就生作半邊天,同樣支撐著這個世界,那麼,三姑六婆那樣的人才,在金盛王朝來講,可以說是信息流通的重要管道,因為你從來不會意外,在她們口中聽到這樣或那樣離譜或不離譜的傳聞,當然,真實得讓你自己判斷了。

例如,三閑茶館老板娘以及老板娘的親朋戚友今天的議題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俊郎君。

“聽說,他出現在我們鎮上了!”姑婆一號說道,激動得發絲都豎了起來。

“啊?不是說他才剛剛出現在豐都嗎?那裏離這裏可好幾百裏呢。”姑婆二號提出異議,嗯,喝口茶,今天的烏龍不錯。

姑婆三號馬上說出理論根據:“豐都那裏三天以前黃員外的臉被劃得亂七八糟,還是那個老法子,得用馬尿才能把臉上的傷弄去。聽說是他人貪得無厭,風流到令人發指,娶了一個又一個,都十三房了,還硬要把大老婆的小表妹娶回去。”

“你說的是那個黃員外嗎?哎呀,都六十二歲的人了,那個小表妹才十四歲,我聽到頭皮都發麻了。”姑婆四號驚訝極了,同時心裏念叨,反正都四個人,幹脆開台麻將算了。

姑婆二號繼續淡定道:“所以俊郎君才要把黃員外處理了。真是大快朵頤呢!”

姑婆一號皺眉,“是大快人心,沒念書就不要學人說成語。”

“你說俊郎君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呢?聽說是好俊俏的一個人呢,功夫很高,隻是整天遮了半張臉,讓人隻能夠猜測他全貌。”

“那是因為當年,俊郎君被最愛的人傷了,因此對這個世界的負心漢都沒法原諒,所以遮了半張臉,出來為民除害。難道這樣不好?”啊,吃個包子也不錯。

一號姑婆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你們有聽說過有關當年那‘詭異的巧合’嗎?”

“什麼?”其他三位姑婆一哄而上,聽一號道,“還記得我們金盛王朝很厲害的七王爺嗎?當年俊郎君出現的那年,正好是七王爺消失的那年。”

所以,有人猜測,這俊郎君有可能是七王爺。可是天下人想破頭也想不通,本來惡名滿天下的一個人,怎麼就肯做出這樣的好事來呢?雖然,行為本身是有點可笑……

四位婦道人家的談話被旁邊的一位小少年聽到了,他笑了笑,抿嘴喝了口茶,意猶未盡地道:“嗯,這烏龍茶挺不錯的。蘭京啊,可以帶點回去給你們家主子呢。”

侍衛蘭京看了看旁邊的人,歎氣道:“十二主子,難道我們不是出來找我家主子的嗎?”都失蹤五年了啊,“你還有心思遊山玩水,讓我帶茶葉土產的,”他看了看身邊一紙袋又一紙袋的東西,“我們要什麼時候才能達到目的啊!”

梓今再抿一口烏龍,緩緩說道:“其實有時候,我都會覺得,要不要找到七哥,其實不那麼重要了。隻要我曉得,他在金盛王朝的某處,活得自在快活,不就足夠了嗎?”

蘭京歎一口氣,“我的十二主子啊,皇上不是整天說嗎?南寇蠢蠢欲動,北疆的魯爾王也開始了囤積兵力,就連西域的耷餘國,都收到七王爺憑空消失的消息,而意欲勾結我們的內臣,占他一兩個城池都好。皇上都覺得,這太子的位置不給七王爺都不行了,”所以這才派他和十二主子出來尋人的,“可是你現在卻在喝茶吃包子……”枉費啊,枉費皇上對他們的一番信任啊。

“蘭京啊,難道你沒有覺得,其實,七哥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嗎?”

“啊?”這是什麼對白,難不成七王爺整天跟他在府裏玩捉迷藏嗎?沒有離開過?

許梓今指了指那邊還在對話的三姑六婆,“你前段日子不是老問我,為什麼走的路都很奇怪,而且,似乎都是一些七哥不會到的地方嗎?答案就在那裏。”

蘭京依然細聽,那些婦人們老是在說什麼俊郎君的。這俗氣的名字,還真能跟當年七王爺“惡主子”比拚一番。

等一下。

蘭京細細一想,的確,他們每到一處地方,那裏的人們都在談論俊郎君,開始的時候他還挺好奇的,還想看一看這個人有多俊,又有多麼傳奇,怎麼總找負心漢索命。但後來,聽得多了,他也就麻木了,隻想著快點尋出自家主子,而不是跟十二主子在遊山玩水。

難道他完全錯了?

“十二主子是說,隻要跟著這個‘俊郎君’的線索,就能夠找到王爺?”

“我隻能說,成數還挺大的。每次我們都在他後頭跑,這次,總算趕在他前麵了。”梓今笑笑說,笑容裏麵有孩子的天真。

不自覺,他又想起當年,別院那場別有用心的火災之後,七哥的樣子。

幾個侍衛和他,好不容易才將許文晉搬離火燒得正旺的別院。梓今料想他又會激動得衝進火場,但到最後,竟然沒有。七王爺許文晉就那麼雙手撐著地麵,瞪著灰色的石磚,久久難以起立。梓今看得難以承受了,才伸手挽了他起來。

“遺願?”許文晉盯著自己的弟弟,“你說,秦盼的遺願是什麼?”

“在烈火之中,回到父母的身邊。”梓今看兄長一臉的難受,咬牙道,“所以,她才要我製造出這場火災。”

許文晉揪了梓今的領口,正想衝口而出說點什麼,但是自己就將自己打住了。

兩個人正僵持著,遠處傳來了滴滴馬蹄聲,許文晉抬頭一看,那旗幟是禁衛軍的,那排場龐大得,整個金盛王朝無人能比。兩個王子對望一眼,都知道,來的人是自家的父親。

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

皇帝策馬來到許文晉的麵前,然後又看看燒紅了天的院落,上前幾步,上下打量許文晉,問話道:“你好不容易出來了。”

“全國的人都在嘖嘖稱奇,說你被綁架了。”

許梓今上前一步,請罪道:“是兒臣不力,匪徒竟然藏在自家別院而不自知,請父王責罰。”

許文晉看著梓今,心裏有了計較,終究知道,眼前這場,是梓今和盼兒早就計劃好的。

“賠罪,其實不必要。”皇帝輕輕搖頭,“如果不是這次綁架,我也不會知道,對我們金盛王朝來講,這個七王子究竟代表什麼?”

“我以為全國都會一聲叫好,畢竟惡王爺有報應了不是嗎?”皇帝苦笑,“可誰知道,南方海域的那些蠻民們,竟是駕了大量的船隻,將京城的港口塞得水泄不通。他們說,是你讓他們從此不受海寇的侵犯,有了安定的日子。還說,那顆全族之寶的明珠,誰擁有了,誰就是一族之長。如今你有了危難,他們怎麼說,都要親自救你出來。”

話音剛落,許文晉心口一頓。就是那天他不要的那顆珠子嗎?他們竟然將那麼重要的東西給了他?!

“然後,第二個發難的人,之後也來了。”皇帝上前拍了拍許文晉的肩膀,“你的嶽父,杭州第一漕幫,秦郎聲來了。他說,他的女兒嫁了皇家,幸福日子沒有享多久,丈夫就因為禍事離開了身旁,他向我討債,不然就是天價的黃金白銀,不然,就是一個完整的你,否則的話,他就會帶著漕幫的人鬧事,一直讓我屈服。

“漕幫啊,柴米油鹽他們哪樣不運,這不是要餓死京城的人嗎?他竟然力挺你,做到這個地步了。”皇帝輕笑,“我完全不知道,我那麼凶狠的兒子,竟然是那麼的有影響力。繼而,我想,如果你的所作所為,都向好的方向發展的話,那麼全皇朝的恩德,人心,不都是你的嗎?是誰讓你做那些惡事的呢?我兒啊,得到的最後答案,是我自己。是我逼你的嗎?”

許文晉細想,終究道:“父王判斷就是了,兒臣不想進行任何的辯駁。”

“看來是我的錯了。”皇帝下定論,然後轉身,另外一列馬車剛到達。那裏,探出一個苗條的身子。臉上可以看出有點歲月留下的痕跡,但是完全不影響她的美。

這人,正是許文晉的親生母親。

皇後從馬車下來後,見了一身衣衫淩亂的許文晉,執著帕子,眼淚直往下掉。她衝了過來,將許文晉整個抱住。

而這麼一個瞬間,許文晉了解,過往的他,也不過沉浸在自我虐待的世界裏,幻想著母後扔了一個義姐妹給他,作為替代品之後,就全然不理會。但,如果母後真不在意,就不會主動給予他擁抱,就不會,擁抱得這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