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2 / 3)

神經衰弱,我以前就有的毛病。憂鬱症?我雖然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快受不曲淩風了,但也不至於得憂鬱症吧,不就是失眠、沉默、憂傷、疲憊、食欲不振、喜歡發呆嗎?有嚴重到憂鬱症的地步了嗎?但顯然,曲淩風將醫生的話當成一回事了,還特地帶我到據說國內最有名的心理醫生那裏去治療。那個醫生若有其事地問了些無聊問題,然後列出一堆無聊注意事項。

當天晚飯過後,曲淩風居然拉著我一起看八點檔的超級無聊電視連續劇。我盯著電視上哭哭笑笑吵吵鬧鬧的畫麵,思緒遊離了,想到那個不時驚擾我的夢。他在旁邊說了些什麼,我無意識地應著。

他突然扳過我的臉,對上他噴火的眼睛,“你竟然又給我跑神了,說,剛剛想什麼了?”

“沒什麼,工作上的一點小事。”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準想工作。”他把我的臉扳回來,對著屏幕,“看電視。”

我無聲地低歎,努力集中精神將畫麵上那兩個人的輪廓記住。一會兒,他突然不耐煩地問:“有意思嗎?”

“還好。”我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用意何在,隻好敷衍一下。

“那你慢慢看吧。”他起身離開。

我整個蜷進沙發裏,手指無意識地按著遙控器,畫麵一幅幅地轉動,卻沒有任何一台能引起我的興趣。我將遙控器丟在地毯上,震動中不知道碰了什麼按鈕,畫麵一閃,居然轉到了文藝台,正在播放曆屆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錄製花絮。我坐直身子,聽著花絮片斷,心中設想,如果我有一天也能坐在金色大廳裏現場聆聽這場世界頂級的音樂會該有多好?聽到總指揮在台上用漢語麵向世界人民說一聲“新年好”的時候,我想我會流淚。可惜,那還是半年以後的事情,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拿到門票,那個時候,正在過年,一個人離開家到維也納去,恐怕也不太好。至少母親一定不會答應。

節目已經結束了,我還在盯著片尾的字幕發愣。一杯牛奶擋住我的視線,他站在我麵前,看著杯子,道:“喝了它,有助於你的睡眠。”

我皺眉接過,喝了一小口,那種濃鬱的膻味令我想吐。我將杯子放在一邊,他不悅地道:“喝光它。”

我用力搖頭,捏著鼻子,終於忍不住跑到廁所把剛剛咽下的一小口吐了出來。

他扶起我,遞給我一杯水,皺眉道:“怎麼你對牛奶的味道這麼敏感?”

我暗想:何止牛奶?牛肉,羊肉,羊奶,凡是有膻味的東西我都敏感,隻是他從不注意罷了。

“算了,不要喝了。”他將牛奶倒掉,難得地沒有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

摟著我回到客廳,他問:“還看電視嗎?”

我搖頭,很奇怪他今晚的異常,曲淩風什麼時候用過詢問的語氣跟我說話?

“想睡了?”

我再搖頭。

“那你想幹什麼!”他的口氣不耐煩了。

我心裏抱著一絲小小的希望道:“我想到音樂室。”我現在覺得有靈感,或許能寫出點什麼來。“不準。”看,不到一分鍾,露出本來麵目了。“你該睡覺了。”

也許是他的口氣不夠霸道,也許是他今晚出奇的好脾氣鼓勵了我,我竟然聽到自己在反駁:“可是,我現在根本睡不著。”

“睡不著?”他挑起半邊眉毛,“那我們就做點別的。”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拋到大床上。他壓上我,有一下沒一下地吻我,在吻和吻的空隙間道:“我會讓你累得睡上三天三夜。”

我沒有睡上三天三夜,但的確在他放過我的下一秒鍾就進入夢鄉。

我又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鳥,無奈地跟在暴君身邊,他命令我:“唱歌。”我就放開歌喉,但是歌聲雖美,卻掩飾不住我的哀傷。

暴君狂怒地砸爛了觸手所及的一切東西,憤怒地大吼:“你要怎麼樣才會快樂?怎麼樣才會心甘情願地為我唱歌?”

我淚眼地望著他,哀哀祈求:“放我自由。”

“不可能!你一輩子也休想我會放你自由。”

“不可能!你一輩子也休想我會放你自由。你一輩子也休想我會放你自由……”暴君的狂吼一直在我耳邊回蕩。我猛然驚醒,忽地坐起,太陽已經略偏向南,床頭的鬧鍾指向十點,身邊的枕窩已經沒有溫度,他一定去上班了。

我穿著睡衣下樓,小芳從廚房跑出來道:“小姐,你醒了,要吃什麼,我給你弄。”

“不了,我還不餓。”

“不行。”小芳用力搖頭,“先生走的時候特別吩咐要看著你吃飯,晚上回來他要查問我的。”

我閉上眼睛,熬過心頭的無力感,怎麼我現在連不吃飯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我差不多十二點才出門,一頭紮進工作室,立刻遺忘了周遭的一切。

“天籟姐,天籟姐?天籟姐!”小康一聲大喊,驚得我差點跳起來。

“幹什麼?”我沒好氣地,“沒見我在創作?”通常情況下,我工作入神的時候小康不敢惹我。

“見了。”她委屈地噘嘴,“可是你們家暴君在線上,比起他,我寧願惹你。”

小康習慣在我麵前稱曲淩風為“你們家暴君”,工作室就我們兩個人,小康負責理順我的作品,灌製磁帶,與母親的經紀人接洽。她是母親介紹的,很可靠。

曲淩風?他為什麼不打手機?我一麵翻著手機,一麵吩咐:“接過來。”

糟,沒電了!難怪他打到工作室。少不了一頓罵。

果然,我剛“喂”了一聲,那邊就大吼大叫起來:“搞什麼鬼?為什麼不開機?”

“沒電了。”我心虛地回答。

“昨天幹什麼了?怎麼不充電?”

昨天,他應該比我清楚做什麼了,先是看電視,然後就……他哪裏給我時間檢查手機有沒有電的問題。

他好像也想起來了,緩和了口氣道:“為什麼還不回去?”

“回去?現在幾點?”

“六點了,又忘了時間。”

才六點!他腦子出毛病了?六點不回去算晚?他沒應酬的時候通常九點以前都不會下班的。“等著,我去接你。”他切斷電話,不給我反對的機會。我隻好收拾東西,乖乖等他,免得他來了之後,又強行打斷我,弄得兩個人都不高興。

上了車,他道:“醫生給你擬了一個食譜,我交給小芳了,今後每天晚上七點都要準時回家吃飯。”

“沒必要這麼……”我的後半句又在他豎起的眉毛中夭折了。我歎了口氣,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的眉心沒有舒展,不知道還不滿意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月他需索無度,幾乎每夜都要將我折磨得渾身無力,倒頭就睡。而且通常都會在晚上六點左右打電話命令我回去,如果他沒什麼應酬,會回去陪我吃飯。這幾天我處在非常時期,他就陪我聽聽音樂,然後抱著我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