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站起身來的年輕人約莫二十歲的樣子,鳳眼修眉,相貌卻極為出色,穿一件白色長衫,細看才知道是上好的雪錦,錦麵上刺有密密的同色碎花,腰束金帶,掛一枚玲瓏和合佩,雖然看似簡單,但是穿在他身上,卻別有一種蘊藉風流的味道。
此刻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沈如衣,硬是把沈如衣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洛織錦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一笑,“唐門中人?”
那年輕男子這才收回目光,挑眉,“你怎麼知道?”
洛織錦一笑,再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一掃,隨即開口:“那你到底是與不是?”
“是。”對麵的年輕男子倒也沒有再否認,爽快地點了點頭。
“那麼這人中的毒,你是否能解?”洛織錦讓開一步,指著那中毒的男人問他。
年輕男子看了那人一眼,不在意地一笑,“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請幫忙救人吧。”洛織錦再退後了一步,將位置讓了出來。
“一個條件。”那男子居然跟她討價還價。
“說來聽聽。”洛織錦的目光再次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隨即彎眉開口。
這年輕男子之前一直是很正經的神色,但是此刻卻仿佛突然變臉一般,雙眼內閃動著可疑的光芒,興奮不已地指著沈如衣,“我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哪裏人氏,芳齡幾何,愛好如何……”
眾人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全數無語。
洛織錦也頗感意外,但是回過神後看著他那模樣,卻覺得相當好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年輕男子依舊處於興奮之中,大步走過來之後,一雙眼內熱切的神采依舊牢牢落在沈如衣的身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如衣終於從驚嚇中回神,見他如此不免板起麵孔,故意冷冷開口:“抱歉,你嚇到我女兒了。”
這男子居然如此魯莽,既如此,那她倒不如直接一個理由拒他於千裏之外。
“你已經有女兒了?”男子頗感驚訝地低呼,但是隨即卻想到她依舊是閨中打扮,又怎麼可能已嫁為人婦,所以便笑了一笑,故意問她,“敢問夫家何方?”
“與你何幹?”沈如衣惱他出言輕浮,所以也不給他好臉色看。
那人無奈,隻好看向洛織錦,洛織錦卻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裏,“這人,你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年輕男子看一眼那中毒的人,隨即又依依不舍地看一眼沈如衣,突然湊近洛織錦低聲開口:“我有什麼好處?”
洛織錦失笑,挑眉反問他:“你想要什麼好處?”
“我要的,好說。”他一笑,神色間蘊藉風流。
洛織錦便也一笑,目光與他相觸,兩人心照不宣。
年輕男子滿意地微笑起來,點頭,“既如此,這人我自然是要救的。”
說著他便矮下身去,伸指壓在那中毒的人脈搏之上,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這才一笑開口:“沒事。”
眾人也沒有看到他如何出手,隻感覺到他似乎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指甲,再看那中毒的人,麵色居然已有好轉,嘔吐的症狀也抑製住了。
洛織錦看向那粥鋪老板,發現他已經嚇得雙腿發軟,於是便朝沈如衣略點一點頭,“放了他吧,不是他下的毒。”
“那會是誰?”沈如衣疑惑地皺眉,實在想不通怎麼會這樣。
洛織錦心下卻猶如明鏡,看一眼粥鍋所在位置,再朝粥鍋正對的房頂看去,果然發現那裏有一絲微光。她身形霍然而動,飛掠出門。房頂上那個下毒的人卻嬉笑一聲,驀地飛身而起,身上的寬大青衫頓時隨風拂動。隨即隻見他轉身站穩,洛織錦正好與他打個照麵,卻見他麵上戴著張古怪至極的麵具,一張臉顯得死板板的毫無生氣,偏生發上簪著一簇野花,手中捏著根綠色玉笛,整個人更顯古裏古怪之極。
“你到底是誰?”洛織錦見他樣貌古怪,此刻下了毒也不走人,仿佛氣定神閑般等著她似的,也不敢小覷,便在離他兩丈開外的地方穩住了身子。
那人卻又一笑,身子一歪,側躺在房頂之上,一派狂生作態,“美麗的姑娘,既然你我相逢,又何必曾相識?”
“為什麼要下毒?”洛織錦見他行事荒唐,說話舉動都顛三倒四,心下不由凝神戒備。
“反正這裏有人能解毒,又有什麼關係?”那人卻說得雲淡風輕。
洛織錦見他一副罔顧人命的模樣,心下頓時有些負氣,隨即並指化掌向那男人襲去,但是到底留了三分功力。
那人卻隻一笑,“來得好。”
說著便驀然翻身而起,“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接下了洛織錦那一掌。
他掌力一吐,洛織錦驀地心下一動,脫口而出:“是你?”
這人分明就是昨晚在火場中與她交手的人!
“可不就是我?”那人朗朗一笑,長袖一揚,身形突然後退數步,隨即看向她,“今日尚且有事,他日相逢,再來討教。”
“不許走!”洛織錦追了上去,隻是身形交錯間,那人卻突然一笑,憑空退後數丈之遠,手指之中,分明地拈著一枚木簪。
洛織錦頓時大怒,“把東西還給我!”
“如此難得才能拿到,我怎麼舍得還你?”那人一笑,身形一轉,徑自去了。
洛織錦隻追了兩步,便已經知道追他不上,心下更是吃驚,雖然說在內力上她與這人不相上下,但是這人的輕功步法如此精妙,隻怕她有所不及,最後隻得憤然躍下房頂。
沈如衣見她麵色不善,忙上前詢問:“你還好吧?”
“我沒事。”洛織錦應了她一聲,隨即又開口:“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也該趕路了。”
舒夜閣卻走上前來,“洛姑娘……”
洛織錦心下惦記著剛才的事,也不知道那人是好是壞,所以沒什麼心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淡開口:“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閣下請自便。”
舒夜閣隻好讓了一讓,看著她們離去。
隻是那身屬唐門的男子卻一笑,隨即便跟了上去。
沈如衣隻擔心洛織錦神色不善,是以邊走邊同她說話:“可曾認出那男人是誰?”
洛織錦搖頭,“從來不曾見過。”
“這樣好的身手,居然你都不曾見過,”沈如衣微微蹙眉,“若是你擔心的話,就去查查他吧,眼看已經快入蜀了,你不用擔心我的……”
隻是沈如衣的話還沒說完,那跟在後麵的唐門男子卻笑著插話進去:“正好我也要去蜀地,不如就由我唐隱一路保護如何?”
“你?”洛織錦回頭上下打量他一番,隨即輕笑,“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唐隱鳳眼流波,似笑非笑,“這話未免也太打擊我了,錦姑娘。”
洛織錦倒沒覺得意外,“你認識我?”
“青絲藍衣洛織錦,即便以前不曾見過,現在看到再認不出來的話,那我也未免蠢得像豬一樣了。”唐隱說完話後嗬嗬一笑。
隻是他看起來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很難想象他會說那句“未免蠢得像豬一樣”,沈如衣聽他那麼一說,頓時朝他看去,想象他那般模樣卻突兀地長出一隻豬鼻子的模樣時忍不住失笑出聲。
唐隱頓時眉開眼笑,“姑娘是對我笑嗎?”
沈如衣頓時繃住了臉,洛織錦一笑開口幫她解圍:“既已知道我是誰,可想而知我們不需要你的保護。”
“不需要保護……”唐隱的臉略微垮了一下,但是隨即再接再厲,“那多個旅伴如何?”
臉皮真厚……
洛織錦看沈如衣的眉毛已經打結了,於是看向唐隱,莞爾一笑,“我們也不需要旅伴,所以看來你要失望了。”
唐隱再度被重重打擊,看一眼沈如衣,他甚是戀戀不舍,隻是洛織錦和沈如衣不再理他,隻顧頭前走路,所以他也隻好悶聲不吭地跟在她們身後,直到她們坐上馬車,看準方向,他便跟著一起騎馬離去。
回身看去,卻又有數輛馬車跟了上來,唐隱微微挑眉,心下大是好奇,他回蜀這一路上,倒遇到不少人,真是奇怪,蜀地何時變成了旅遊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