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荷花池畔早已沒有半個人影,蘇離不經意瞥到路徑邊碎草叢裏有一個寶藍色的,隨叔的步子雖不緊不慢,但在蘇離反應過來時已經走過了數米,蘇離並未多想,返身折回,撿起時,隨叔亦聽出身後腳步聲消失,回頭問:“小姐何事?”
“有塊糕點滾到草叢去了。”
“這樣啊,不如交由小人代小姐暫拿吧。”
蘇離單手遞過,隨叔接了,繼續領路。蘇離捏捏,很厚實,不知裏麵裝的什麼,搓起來不甚痛快的感覺。
和來時一樣,出宮搭了馬車,返回市集旁的宅子,蘇離說一句:“我餓了。”然後瞥一眼隨叔手上的糕點,“那個你們分吃了吧。”
“小人不敢,小人這就命人準備膳食。”
隨叔將黑底金漆的盤碟置於蘇離房間的桌上,反手帶門而出。
蘇離雖然餓,但對那盤雪白晶瑩的糕點毫無興趣,她想起藏在襟內的,拿出來端詳一番,寶藍緞子底襯上黑色繡線,繡的是一隻鳥兒;做工精致不言而喻,奇特的還不在於此,那絲線不知是什麼質料,本身竟帶有光澤,一根根零散的倒看不大出來,但密集一處,再由燭火一照,流光異彩,不同角度反射出不同色澤,而且,有這樣的黑色絲線嗎?就算有,有人拿黑色絲線繡全部圖案的嗎?不吉利是一回事,美觀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密封的,開口處讓線縫死了。蘇離對裏麵的東西不無好奇之心,但總覺得這東西遲早是要還給失主的,拆開畢竟不好,也就釋然地放回懷裏,這時門輕敲三下,下午那個小婢女端著托盤進來,置於桌上,一碟碟地拿下來,三菜一飯擺放好,蘇離等她動作消停,指指點心:“給你拿去吃。”
小婢女又吃一驚,說:“奴婢不敢!”
“怎麼了?”
“這想必是太子妃殿下賜給小姐您的,奴婢命賤,無福消受。”
“我不喜歡甜食,不吃會浪費。”
小婢女拈起一塊看了看,小心翼翼放進嘴裏。“好吃嗎?”蘇離等她嚼完咽下問,“好吃。”小婢女答,“那你都拿走,吃不下的分給別人。”
小婢女輕歎口氣:“小姐有所不知,這裏並無別人。除了隨管家,就是負責做飯的老王媽媽,他們從不和我說話,若是給他們知道奴婢拿了太子妃給小姐的點心,會狠狠責罵奴婢的。”
蘇離聽得隻覺詫異,這宅子也不小了,主仆一共就四人,真是匪夷所思。
“那你自己留下吃,要小心別給他們知道。”
“是,謝謝小姐,奴婢告退。”
“對了,你叫什麼?”
“奴婢畫兒。”
揮退畫兒,蘇離舉箸,飯食有些涼意,也過了最佳食用的時候,大約是準點備好的,卻沒料到她被召入宮,更沒料到她入宮了卻沒吃飯,空著肚子回來,因此也沒來得及熱一下就端了上來。
可能餓過了頭,沒吃幾口就飽了。蘇離拿出那,在燭光下再一端詳,這回鳥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句小詩: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彈。靈台如可托,千裏向長幹。
製作的人不但使用了奇特的材料,而且技巧亦非常人可比擬,繡的時候充分考慮到了角度問題,鳥兒與詩句重疊一處,看到鳥兒便看不到詩句,看到詩句便看不到鳥兒。
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彈。靈台如可托,千裏向長幹。
手腕一抬,詩句隱去,玄鳥重現。黑色中帶著幽幽藍澤的羽毛,著實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