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舊景熟人(2 / 3)

桑晨拉了拉媽媽的衣角,“媽媽,我今天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媽媽看起來有些狐疑,隨即釋然一笑,“你這孩子,怎麼越大越黏媽媽,你小的時候就習慣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桑晨爬起來做威脅狀,“一句話,要不要?”

媽媽配合地做出恐懼的表情,“要。”

桑晨頓時笑趴在沙發上。

笑聲有點寂寞,可是看到房間燈光下,媽媽就在自己身邊,突然覺得好溫暖,仿佛是在一場不切合實際的夢裏似的,無論怎麼樣,都不會醒來。

看完電視後,果然抱著被子和枕頭去了媽媽的房間,一張不算很大的床,正好夠她們兩個人的位置——桑晨覺得,不單是這張床,連自己的心,仿佛也被一並塞得滿滿的。

電話一直都沒有響。

不過也是,工作上的事情她都已經交待清楚,至於私人……大家都很忙,沒有電話也是很正常的。

這個世界上,想讓別人不要忘記自己,就不要從別人的視線中消失。

既然她選擇消失,那就不要再埋怨沒有人記得她。

枕巾和被子上都有好聞的陽光味道,問媽媽,她說:“知道你要回來,電話放下後,我看一下天氣,立即就去曬了被子。”

手和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桑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融化在那種陽光的鬆軟感覺裏。這個入秋的時節,雖然白天陽光依舊很好,但是晚上,卻已經需要蓋厚被子了,剛剛好的溫度。

所以她睡得很安然,幾乎連夢都不曾有過一個。

直到清晨醒來的時候,模模糊糊間想到衛辭言。

媽媽還在身邊,呼吸細密綿長,可是她卻突然想到衛辭言。

他現在是醒著,抑或還在夢中?

心情是否平和,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因為她的離去而出現的不自在的感覺?

自嘲地笑了一笑,桑晨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已經決定離開,何必再想這麼無聊的事情?

所以……

繼續在這樣的早上,賴一會兒床吧。

再次醒來的時候,媽媽正在手忙腳亂。

“怎麼了?”桑晨疑惑地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問她。

媽媽一臉苦笑,卻依舊快手快腳地收拾,“唉!睡得太沉,居然到現在才起床,看到沒,八點一刻,我八點半有課要上,晨晨,早飯你要自己出去吃了。”

“我知道了。”她抓了一下頭發,短短的發尾剛剛好垂在肩膀,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從掌心一掠而過,隨即微笑。

不過才剪掉頭發兩天而已,她已經忘記自己長頭發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了。

看著媽媽又繼續手忙腳亂了片刻,接著她就出門去學校了。

桑晨把頭埋在被子裏悶了兩分鍾,才爬起來刷牙洗臉換衣服,順手疊了被子理順枕巾,房間裏又恢複了整潔,她換了鞋子出去吃早飯。

上一次回來,似乎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再看周邊風景,與那個時候相比,似乎又變了許多。

有條路被修理了。

街道兩邊新添了不少商鋪,還添了一家大型超市的連鎖店,站在收銀台後的那位小姐——

隔著玻璃牆看過去,桑晨突然詭異地發現那位收銀小姐也正在看她,她們幾乎是同時伸出手去,隻差沒有驚呼“原來是你”!

終於微笑,伸出去的手搖了一搖,與熟人打了個招呼後,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大好,正好看到前麵有一家早點店,於是順勢拐了進去。

店內收拾得很幹淨,新鮮的雲吞賣得正好。

“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和我愛的人,在那個小城裏,一起吃飯散步,靜靜地待上一段時間。”在等待的時間裏,桑晨突然想起曾幾何時,她說過這樣幼稚的話。

於是微笑。

清秀的服務生疑惑地放下湯碗,一邊往回走一邊兀自張望,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笑,不專心的結果就是一頭撞上吃完飯正預備付錢的客人,等她看清楚那客人是個年輕男人之後,連道歉都沒說就羞得躲起來了。

客人倒不以為意,付了錢準備走人,無意中一回頭,有點發愣,若有所思地再朝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走回去的時候已經漾出些許笑意,“桑晨?”

異常清朗溫潤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磁性。

桑晨抬頭,訝然地看著麵前微微含笑的年輕男子,戴著無框眼鏡,鏡片後藏著一雙漂亮的黑眸,微笑起來的樣子,讓她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的他……

那一瞬間,塵封的記憶瞬間被強迫掀開,她吃了一驚,驀地站了起來。

是他?

是他!

她可不可以裝作不認識麵前的這個男人?

“桑晨?”對麵的年輕男子又喊了她一聲,笑容依舊溫和,“你……還記得我嗎?”

她當然記得。

她怎麼會不記得?

“慕……樨。”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以完整地說出他的名字。

麵前叫作慕樨的年輕男子的笑意微微加深,“我的名字這麼拗口,真難為你還記得。”

桑晨有些不自然,聲音很低:“就是因為拗口,所以記得很清楚。”

“你怎麼會在這裏?”慕樨上下打量她,唇邊有隱隱的笑意,“不過,你和以前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除了頭發剪短了一些。”

她低下頭繼續吃早飯,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配合地微笑,以示她有在聽他說話。

雖然那笑意,夠僵硬。

“想一想,我們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麵了。”因為她還在吃早飯,所以慕樨索性走過來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桑晨稍稍低著頭看自己碗中的雲吞,突然有種如芒在背的刺感,隻好略略點了下頭。

怎麼他還不走?

即便她很想他離開,但如她這樣一直不說話,是不是也很不禮貌?

……

被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糾纏住的桑晨,隻能問出一句很白癡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是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但是慕樨卻隻淺笑一聲,“我最近放大假,在休息。”

“放假?什麼公司福利這麼好,既不逢年也不過節……”上帝,她果然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桑晨懊惱地垂下頭去。

慕樨微微搖了搖頭,眼神裏藏了一絲隱約的笑意,“不是公司。”

“那是什麼?”她下意識問他。

慕樨挑了下眉,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枚硬幣給她看。

桑晨莫名其妙,看著他拿著那硬幣左手換到右手右手換到左手,突然一拍,硬幣便消失不見,還沒容她反應過來,他伸手過去在她鬢邊一探,那枚硬幣再度詭異出現。

她微微訝然,“這個,是魔術吧。”

慕樨含笑點頭。

“魔術師?”桑晨更加難以置信。

慕樨一笑,反問她:“是不是很難想象?”

的確很難想象。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隻怕已經出賣了她,所以慕樨並沒有等她回答,便繼續微笑道:“以前我自己都難以想象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娛樂大眾。”

桑晨默然。

慕樨和魔術師,這之間的等號如何劃上去,她依舊還處在無法適應當中。

“你呢,現在如何?”慕樨的目光掠過她的眉眼,有些關切。

“暫時賦閑在家。”她低頭微笑,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探詢的眸子。

“也就是說,現在無事一身輕?”聽到她這樣的回答慕樨笑了,眉毛略略一揚,便提出邀約:“既然如此,敘敘舊如何?”

敘舊?

桑晨略一遲疑,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雖然答應了他,但是他們還有“舊”可敘嗎?

沉湎於往事中的她,神色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自在。

但是即便她的不自在那麼淺顯,卻還是被慕樨收入了眼中,最終化成他微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