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的陽光很好,辦公室內的衛辭言站在落地窗前看著下麵的車水馬龍。
不過十九樓高的位置,下麵的一切繁華熱鬧對他來說,卻仿佛隔得有若天上人間。
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好好地在工作,但是此刻,他卻站在那裏——
說他在發呆也可以。
思緒漫無目的,不知道跑去了哪裏,所謂信馬遊韁,也不過如此。
為何?
他略略回眸,看向身後的辦公桌,桌上放著的東西,正是導致他此刻心有旁騖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手掌大小,已經被打開了,盒子裏麵放了兩顆白金袖扣,很漂亮的圓底豹形扣,底下壓著一張小卡,上麵寫著寥寥的幾字:“衛,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但是他絕對不會錯認那字跡。
除了桑晨,還能有誰?
這禮物,應該是在她走的那一天之前就放到他的辦公桌抽屜裏了,可是那一天她走的時候,卻沒有跟他說半個字,甚至連提都不提。
果然是要分得幹淨利落嗎?
既然如此,又何必留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走的那天,他忍不住發了一條短信,想問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但是現在想想,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不過是生日而已,忘記就忘記了。
但是沒想到,今天無意中打開抽屜,卻發現了這東西。
這該死的見鬼的禮物!
衛辭言驀地一臉厭惡地走近辦公桌,抓起那袖扣揚手似乎就要甩出去。
“衛,生日快樂。”
那張紫色小卡上的字跡卻突然跳入他的視線中。
衛,生日快樂。
衛。
除了她,沒有人這麼喊過他……
手上的力道仿佛突然之間消失,他默然了片刻,最後莫名其妙地將它們重新丟進了辦公桌抽屜內。
電腦底座下那隻粉色的卡通天使豬貼畫還在,畫裏麵背著翅膀的小豬眯起眼睛正在笑,胖乎乎,圓滾滾——
他再次皺起了眉。
既然要走,為什麼不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
為什麼還要剩這麼多東西讓他想到她?
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驀地拉開抽屜,東翻西找了一陣子,不知道在找什麼,直到打開靠牆的文件櫃,從裏麵翻出了一隻文件袋,粗魯地將那袖扣連帶禮盒一起塞進去,再順手撕下那張卡通貼紙丟進去,這才罷休。
文件袋張著口,仿佛一張嘲笑的大嘴巴。
他與那文件袋對峙了片刻,突然將它抓進來,塞進文件櫃的最深處。
終於,太平。
他坐下,眸色深沉如夜。
辦公室外突然傳來叩門聲,拉回他四處亂飛的思緒,他抬頭隨口說了一句:“進來。”
待那門外的人進來,他已經恢複一臉平靜。
推門進來的是蘇婉婉,穿得活像是一棵活動的聖誕樹,但是卻是風情萬種的那一種,“總經理。”
“什麼事?”他微微挑了下眉。
蘇婉婉把一杯咖啡放到他桌子上,一臉明豔動人的笑意,“咖啡時間。”
他微微垂眸,略一恍神。
曾幾何時,也有人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對他笑臉盈盈地開口說出同樣的話?
也不過一瞬間而已,再抬起頭的時候,他微微一笑,不動聲色,“你搶了韓秘書的工作。”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蘇婉婉回頭朝後看了一眼,雖然從她這個方位根本看不到新來的秘書小姐的身影,但是她還是意思了一下,“韓秘書在忙,所以我就代勞了。”
“看來你很閑?”衛辭言朝身後椅背上一靠,換了個姿勢看她。
“我倒也不是很閑,隻不過,難得公司有新人來,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她也不客氣,徑直坐了下來,“不過照我看,我似乎來得有點多餘了,看看韓秘書工作多認真。經理,考慮不考慮給她加工資?”
“你果然是太閑了。”衛辭言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你這次又準備跑哪裏去拓展業務,先報告一聲吧,不要讓我到時候找不到人。”
熱辣美豔的公關經理突然欺近他與他咬耳朵,在他耳邊清晰地說出了兩個字,然後笑意微微地退後,“經理,如何?”
“怎麼想到去那裏?”他有點奇怪。
蘇婉婉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沒良心!”
無端遭受這樣的指責,衛辭言沉住氣問她:“證據?”
“總經理大人,你真的猜不出來我要去那裏做什麼?”蘇婉婉紅唇微嘟,有些不滿,“我就知道給你這樣的人打工,根本就是浪費我的時間和青春……”
“說重點。”衛辭言看著她一副唱念作打全副武裝上陣的模樣,依舊不動聲色。
蘇婉婉心不甘情不願,“我要去找我們家小晨晨啦。”
雖然麵色未變,但是衛辭言隻覺得心下一跳,不知道哪裏被驀地扯緊了弦,“桑晨?”
“對啊,”蘇婉婉向往地作憧憬狀,“小晨晨跟我說過她們家那個小城,我早就想去了,而且我還可以順便去揩她的油,據說桑媽媽做飯手藝超好……”
一說到吃,蘇婉婉明顯興奮許多。
“你到底是去工作,還是去吃飯?”
“別那麼小氣嘛。”蘇婉婉揮了揮手,“吃飯、工作我兩不耽誤好了吧?前兩天她走的時候我都沒去送她,這次去我要好好賠禮道歉。”
衛辭言似笑非笑,“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她居然這麼要好?!”
蘇婉婉笑得嬌豔迷人,“總經理,這個世界上,女人不和女人爭奪同一樣東西的時候,永遠都可能隨時建立起姐妹淘的關係,你們男人是不會懂的。”
“你不用管我懂不懂,”衛辭言合指,“我隻看最後的業績。”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蘇婉婉大發嬌嗔,“資本家果然都是冷血無情的,我要找我家小晨晨來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去。”
拖著嫋嫋的尾音,蘇婉婉終於放過衛辭言,走出了辦公室。
直到辦公室的門在自己麵前合上,衛辭言強撐起來的表情,終於繃不住。
為什麼他在聽到蘇婉婉那麼說的時候,會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或者……更類似於羨慕?
羨慕她能夠以那麼充足的理由和輕鬆的借口去看桑晨?
怎麼會?!
既然已經決定從那天開始分手,那麼……
就那樣好了。
她說過,她回到那裏之後,可能會找個合適的人結婚,成就一對俗世姻緣。
既然如此,他應該學著成全她的意願。
那個晚上,他真的很想圍繞著那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問她要不要留下來。
但是他沒有。
因為她從來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人。
主動表白,主動要求和他住在一起,甚至到現在……主動要求分手。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控製在她設定好的軌道裏,如一列不會脫軌的火車那樣,慢慢朝她設定好的終點靠近。
她是不是……一早就已經決定了這樣?
當她想走的時候,就可以這麼簡單地抽身離去,完全不在意他……會不會留戀和不舍?
“Shit!”
房間內的牆壁上驀地傳來一記沉悶的撞擊聲。
對著牆壁揮拳相向之後,衛辭言終於鬱悶無比地以手撐住額頭,頹然無比地在心內承認,他——
因為她的離開,而心神不寧。
他從來不願意承認,自己在桑晨的生命中,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符號般的人物,但是此刻,他卻開始反省,是不是他真的高估了自己在桑晨心中的地位?
不然,為什麼她要走得這麼決絕?
愛一個人,隻需要幾秒種的時間,但是等自己終於鼓起勇氣走近自己所愛的那個人,卻有可能需要成千上百萬倍的幾秒種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