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笑容滿麵,“這兩天咱們家還真熱鬧,來了你兩位同事一個同學。”
衛辭言的臉色立即變得有些古怪。
原來他隻是其中的1/3?
雖然如此,卻還是笑著跟桑晨的媽媽打了招呼:“伯母好。”
“進來吧,在外麵站著幹嗎?”桑晨看著媽媽熱情的模樣,隻得無奈進門。
“來得太匆忙了,都沒有準備禮物,不好意思。”衛辭言終於放開了桑晨的手。
“人來了就好。”桑晨的媽媽微笑,輪廓中依稀能察覺到桑晨與她的相似之處。
看起來很溫柔,像這樣的人,是那種發現丈夫有外遇就毅然決絕地與之分手、並獨自把女兒撫養大的人嗎?
衛辭言有點難以置信。
“晨晨,你同事來了也不說一聲,我都沒什麼準備。”做母親的轉而嗔怪女兒。
桑晨很委屈,“你不用準備,他住的酒店保證二十四小時營業。”
“到底是客人嘛,你這孩子真不懂事。”
被媽媽說了,桑晨滿心鬱悶,索性氣鼓鼓坐在一旁。
沒了她的加入,衛辭言與媽媽依舊說得兀自熱鬧,有問有答。
桑晨盯著看了半天,最後突然有點恍惚。
太奢侈了……
這樣的景象,她從不曾想過,會有一天成為現實。
以前也曾想過和衛辭言一起回到這裏,牽著手一起生活一段時間,讓媽媽看看這個她挑選的男人……
但是隨著那次她的逃離,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可是沒想到,居然在此刻成為了現實。
笑聲傳來,她看到媽媽忍不住彎眉,“你說得沒錯,她小時候就是個粗心大意的丫頭,經常做些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事情。”
衛辭言也在笑,“看起來小時候的習慣到大了都沒丟啊。”
笑聲盈盈,就在耳畔。
左邊的,是她最愛的媽媽,右邊的,是她最愛的那個男人,兩張笑顏同時跳入視線的那一刻,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抵受不住加入其中,“不許消遣我!”
衛辭言頓時笑了起來。
媽媽微笑:“晚上在家一起吃飯啊。”
衛辭言微笑點頭,“知道了。”
說話的時候,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子裏跳動著一些散碎的愉悅的光,那一刻桑晨居然看得有些呆住了。
衛辭言,原來即便是這樣看著你,也會被你吸引嗎?
桑晨懊惱極了。
吃了飯,聊過天,桑晨就開始不停地使眼色踢人走路。
衛辭言這次倒合作,起身告辭,客氣謙虛的模樣分明就是想故意引起人的好感。
看著他和自家媽媽道別,桑晨假送客之名,跟他一起出了門。
外麵天色已晚,幾顆星星在多雲的夜幕上方閃現,點點地閃著銀光。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飯也吃完了,我媽你也見過了,應該沒事了吧?可以回去了。”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桑晨轉身就要回家。
“這樣好的夜色,一起走走吧。”身後的衛辭言突然開口。
這夜色哪裏好?
雲重得要命——
桑晨回頭看他,“你一定是眼花了,還是趕緊回去睡覺吧。”
“桑晨。”衛辭言見她要走,也沒有攔她,隻是微微抬起頭看著夜空上的雲,“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一天會自己一個人跑到羅浮湖看星星。”
羅浮湖……
桑晨心下一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本來是準備和吳生他們一起去‘千色’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車子就拐到了羅浮湖了,我看見星星仿佛要掉到水裏似的,電台的主持人嘮嘮叨叨讓人不得安寧,那個時候就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夜色裏,他的聲音隨著風慢慢飄過來,帶著異常的黯然。
“哈,不過後來我想,不是已經分手了嘛,所以就關了廣播,很快就走了。”他的聲音旋即卻又變得輕鬆起來,“難道果然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嗎?”
他到底想說什麼?
桑晨沒有動。
衛辭言卻仿佛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
要坦白自己的感情給她看嗎?
他自己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桑晨,一起走一會兒吧。”猶豫片刻,他終於開口。
要和他一起分享這樣的夜色嗎?
風吹過來,有種冽冽的花香,桑晨左右看了一下,才發現路邊有棵桂花樹開了花,香得濃鬱。
忽然想到不知道從何處看到的兩句話:“夜風忽然送來桂花香,焰火佳月幾度西廂。”
和著這景,倒是恰到好處。
桑晨抬眸,看向站在離她不遠處的衛辭言。
光影在他臉上分割出明暗的交界,越發襯得他眸色深沉若海。
“走一走吧。”他開口,唇角有微微上揚的弧度。
那一瞬間,她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軟軟地一擊,隨即便空落落的,仿佛不小心將心遺忘在了某處。
於是,她輕輕點了下頭。
衛辭言微笑起來,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帶她慢慢朝前走去。
掌心裏清晰的觸感提醒她此刻絕對不是一場夢境,可是……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小心翼翼地透過長睫偷偷去看他,可是他卻隻是抬頭目視前方,並沒有做出與她四目相交天雷勾動地火的舉動。
她覺得自己有些困惑。
可是,能這樣重新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並肩走路,無論如何,她心裏都有那麼一絲絲覺得奢侈無比的歡喜。
隻是手機鈴聲卻在此刻有點大煞風景地響了起來,她按下接聽鍵,“喂?”
“是我。”電話裏傳來慕樨溫潤的聲音。
桑晨抬頭看了衛辭言一眼,朝一邊走了兩步,然後才問他:“你現在打電話給我幹嗎?”
“你在做什麼?陪你那位舊同事喝茶聊天還是散步聊天?”慕樨笑了起來。
說得還真準。
桑晨忍不住白眼以視——對自己的手機。
“你到底打來想做什麼?”
“無聊,對了,我想確定你準備什麼時候搬過去?”慕樨突然想起來,“我想,你不用我來提醒你吧,萬一你像那天那樣出現身體不適的狀況被你媽媽發現了的話……”
“不要說了,我有分寸,”桑晨有些慌張地朝衛辭言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我會盡快搬過去的,好了,不說了,再見。”
匆匆掛掉了電話,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衛辭眼。
但是衛辭言似乎並沒有看她,這讓她稍微鬆了那麼一口氣,收起電話走了回去,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笑,“我看……我還是回去吧。”
衛辭言看著夜色的眼眸悠悠然落到她的身上,凝視了她片刻,突然開口:“誰的電話?”
“一個朋友。”她隨口回答,順口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好假。
衛辭言卻似乎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妥,隻是微微點了下頭,嘴角勾了一下。
“我要回去了。”她有些緊張。
“我送你。”
“不用了,再見。”
送來送去要送到何時才是終結?
所以她對他笑了一笑,轉身離開。
衛辭言追了兩步,最終還是放棄,站在那裏看著她離開的身影。
朋友的電話?
是那個男人吧?
他不自覺地苦笑了一下,隻覺得自從桑晨離開後,她生活裏的所有一切都與他的嚴重脫了軌,讓他沒有辦法掌握控製。
如果……如果可以大聲地理直氣壯地告訴她該有多好?
可是他看得出來,當他再靠近她的時候,她似乎有些微微的躲閃和不自然,就是那麼一點點的躲閃和不自然,讓他總是不自覺地把想說的話吞咽回去。
隻是因為他晚到了那麼一步嗎?
她的生命裏就因為他的晚到而空缺出的那麼一會兒,出現了別的男人?
被這樣的問題困擾著,衛辭言終於失眠了。
夜間輾轉反側,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各式各樣的桑晨。
喊著“總經理”的她。
叫他“衛”的她。
帶著壯士扼腕般的決心、走到他身邊的她。
對他微笑陪伴在他身邊的她。
跟他說要辭職的她。
還有如今,帶著微微的躲閃和不自然的她。
衛辭言覺得頭疼得厲害,為什麼他不能早一點兒發覺她對他的重要性。
他自以為做得很好。
桑晨曾對他說過她媽媽的事情,言詞間透露出對婚姻的不確定感,他便以為,不說出他們的關係,才是對這段感情最大的保護,起碼在分手時,可以不必讓她承擔那麼多看熱鬧多過關心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