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瓢水臨麵澆下去,寒冷的濕意打涼了麵孔,水跡在睫毛上顫動,床枕邊都是一席水,打濕一片。
紙窗外的寒風吹過,留下沙沙的聲響,屋內火堆正旺,木柴燃燒,火星零濺,熱氣從火堆裏冉冉漫散,床上的水跡幹了不少。
蘇青揉了揉睡醒的眼睛,呈現出一臉朦朧疲倦的樣子,瞬然感覺清醒了不少,掀開被褥,沿著粉牆靠了起來,挪坐到杉木製的床邊上,看著眼前的老婦人,恭敬地舉手揖禮一番。
老婦人頭抬都沒抬,默不作聲地繼續坐在小木凳子上添著柴火,那種壓抑感的局促,如挾燎燥的熱氣撲麵而來。
呼唔一陣風又從窗外吹過,淡黃色的窗紙止不住的顫抖,眸子遠遠透去,一地的菩提果散去,又落下新的一地。
“噩夢啊,鬧神,水澆一澆就醒了。”
蘇青正對著窗外愣呆,略微沙啞的聲音在火堆邊響起,他尋聲望去,發現滿臉褶皺的老婦人正盯著他打量。
他再次拘手揖禮一番,低著頭說道:“謝謝奶奶。”
老婦人微微露出祥和的麵容,一旁的火星將她的臉映照的格外的透紅,銀白色的的頭發隨著爽朗的笑聲上下起伏,掛著笑容說道:“不錯,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我的恩人,也是你的先生,將你先行寄托於我,這些是你的行李。”
老婦人轉頭指了指靠著牆角的箱篋,整齊的堆放在那,一塵不染,如同新的一般。
蘇青感激地點了點頭。
老婦人低著頭隨意地向火堆裏丟著木頭塊,說道:“你睡的太沉,醒不過來,交代清楚便由我說。”
蘇青將麻袍披上,老婦人站起來,打開衣櫃,取出一件素白色的紗衣,丟給蘇青,說道:“將這個穿進裏麵,外麵冷。”
說完便關上衣櫃,繼續向火堆裏放木頭,蘇青遲疑了一下,滿懷感激地加上了紗衣。
外麵太陽照的很高,光芒穿過樹枝,在地下留下或大或小,溫黃迷人的光圈。
“在你的箱子裏,有草藥,是你來不及采取,幫你采取好的。先生說,你離開時再送一件禮物,就在院子。”老婦人手中拿著木頭,抬著滄桑的眸子望著他。
蘇青一怔,心中的思念之情漫上心頭,微微翹起睫毛,眸子平靜地向外望去。
“別找了,興許在後院跳樹枝呢。”老婦人低著頭,對著那堆柴火說道。
火堆映照發燙的臉龐,蘇青坐回了輪椅上,慢慢推著輪子向床下滑去,在木階上發出咕嘍咕嘍的聲響,老婦人抬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皺褶被火焰映照更加清晰,又低下頭說道:“四處轉轉,也是甚好。”
蘇青點點頭,向門檻滑去。
門外,又有一座門與它對立著,輪子滑過石階,撞在眼眸裏的,一棵菩提樹,很大,很蒼老,樹幹有七八個人圍抱那麼粗,菩提果落了滿地都是,在樹蔭下,抬頭看不見太陽,卻能感受到絲絲溫暖。
古老的樹枝低垂著,垂下的很厲害,掛著枯黃的葉子垂在肩上,蘇青笑了笑,摘了一顆果子握在手心裏,與它擦肩而去。
徐風吹過,它看著他的背影,在空中搖曳。
小道平坦,光在石路上鋪坦,輪椅越滑越遠。轉角處,風撲麵而來,帶著陣陣涼意,夾雜著梅花的韻香,放眼望去,後院種著滿地的梅花。
迎風而放,粉白錯落,每棵樹的樹幹上點落著的梅花,花蕊迎風而綻,卷席一層層冷風,清香彌漫滿院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