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還是你們領主的地界,還沒有到西風嗎?”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杜薇薇訕訕放下闖禍的手臂,然後故作天下太平狀捶了捶酸軟的大腿說道。他們已經走過了領主廣袤縱橫的田地,領主鬱鬱蔥蔥的樹林,領主的山丘和荒地,及領主綿延數裏的葡萄園……結果又出現一個神的庇護所,什麼時候才到西風啊!
“過了神的庇護所就到了西風的地界了。”小文安慰地說道。
聽小文這麼說,杜薇薇隻得打起精神繼續拖著腿走著。蕭曉對於剛才一幕的精彩表演是想好好大笑一場的,但到底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走了不多久就掩飾不住滿臉想休息的渴望。簡語殊卻真的像是被嚇到了,雖然沒有絲毫苦累的表情,不過卻有意無意地綴在最後,走路的速度隻能用慢吞吞來形容。
小文看了看才走了幾十裏路便累得想癱在地上休息的三個人,有些疑惑他們的體力怎麼還不如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山村丫頭。但他們殺死狼人救了全村的人卻是不爭的事實,也許他們隻是因為昨天大戰了一場,睡了一夜還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找到了這個理由後,小文更加體貼地說道:“離神庇所還有二十裏,加油!”
“咦?下雨了。”
在杜薇薇死賴在樹陰下休息了近半個時辰後,小文終於說動她繼續趕路,結果走了沒多少時間,竟然毫無預兆地下起雨來。
細雨霏霏,並不影響趕路,隻是他們腳下的土路被雨水打濕變得泥濘。杜薇薇的絹鞋和雪白的長袍下擺不久就變得潮濕汙濁。蕭曉和簡語殊都穿著靴子倒是占了不怕泥水的便宜,不過他們拖曳在地上的披風也不能免俗地沾上了汙泥。
拎起披風,嫌惡地看了一眼下擺上的泥水,蕭曉皺眉,“真倒黴,又要再洗一遍衣服了。”
“洗衣服倒不怕,就怕找不到洗衣服的人。”杜薇薇歎息般地看著自己的衣服鞋子,明明今天早上才被東雨村的大娘洗得那麼幹淨的哪。
“走快點吧,要不連包裹裏的換洗衣物和幹糧都會淋濕的。”簡語殊微微有些焦慮地說著,抬頭看了看天,雨好像越來越大了。
小文隻覺得頭腦發昏,“你、你們沒有一個人帶雨具嗎?”她隨身攜帶的雨傘小巧輕便,並不會占用行李的太多空間,但也隻能單人使用,“這應該是旅行必備的東西吧。”看到三個人都很懵懂的樣子,小文連笑容都變得僵直了,“還、還是說你們……其實是什麼都不懂的冒險新人?”
“哈哈,你真敏銳啊!”敏感地聽到身後傳來馬蹄聲和“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像是馬車哦,原來不隻我們在趕路啊。”杜薇薇連忙轉移話題扭頭看去,果真有一輛馬車遠遠地奔過來。
“我去攔截一下,讓對方帶我們一程。”
“不要啊,我們讓讓別擋住對方的路……”
不聽小文不好意思的勸阻,杜薇薇跳到路中央伸直右手,握拳翹起大拇指擺出個搭便車的手勢。
馬車由遠而近,近得幾乎看見馬車前兩匹白色駿馬前胸微瑕的黑色毛發、磨得發亮的馬蹄及馬車夫冷酷的眼神。
杜薇薇忙向路側急退,才躲過被馬車碾壓的可能,馬車由她身邊疾駛而過,濺了她一身汙水。
“靠!”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好脾氣的杜薇薇也不禁動怒罵了句髒話,她追著馬車急跑兩步大叫道:“NND,不載人也不必這樣吧,趕著去投胎啊!”
小文連忙捂住她的嘴慌亂地說道:“求求你少說兩句啊,隻有貴族才有資格坐馬車的,我們這些平民連擋住他們前進的路都是大罪。”
就在兩人拉扯間,馬車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杜薇薇拉著被小文拽得變形的衣袖,邊走邊恨恨地說:“他是你的貴族,可不是我們的,別讓我再見到這輛馬車,要不我非狠揍車上的人一頓不可。”憑著這股怒氣,杜薇薇在餘下的旅途中沒說過一句話,疲累地悶著頭猛走,直到小文指著前麵說神的庇護所到了,杜薇薇才重整歡顏地說著“真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會到”之類的話。
迫不及待地衝進怎麼看都更像是旅館的神的庇護所,杜薇薇搖了搖淋得濕漉漉的頭發,抹了抹一臉雨水,雙手抖著緊貼在身上的衣服走進大廳,“老板,有沒有讓人換衣服的房間?還有你們這裏有沒有洗衣服的服務啊?我們會付錢的。”
大廳內無論地板還是牆柱都是木質結構,大概因為久遠的關係變得磨損和灰黑,看起來髒髒的。幾張長十幾米的長桌並排擺放著,兩邊擺著幾十把椅子,看起來像學校食堂的餐桌,座位上幾乎都有人,也就是說至少有一百多個人坐在大廳裏,潮濕的空氣和男人身上的汗氣混合,屋裏充滿了濕溫難聞的氣味,嘈雜的聲音幾乎把屋頂掀翻。
“怎麼會這麼多人?”杜薇薇嚇了一跳,他們在去西風路上除了遇到一輛疾駛的馬車外並沒有遇到其他的旅人,這些人看來都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吧。
“他們大概是來拜神的吧,因為明天就是生命女神狄芙雅一月一次的供奉日啊。”
小文卻沒多少驚訝,每到這個時候,神庇所裏都聚滿了人,她已經習慣了。如果不是要帶他們去西風村的話,她明天也會和爺爺一起來敬拜神,祈求全村人身體健康無病無痛。
小文朝屋內走了走找了一個空位,把行李放在桌子上,說道:“這裏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動手,不過要是交一些奉金的話,也可以獲得僧侶們的幫助。”
“阿嚏阿嚏。”蕭曉連打兩個噴嚏,他揉揉鼻子道:“就算是熱水他們也可以弄來嗎?我想擦擦身子。”濕衣服貼在身上真的很難受,他好想洗個熱水澡。
“看雨好像不停的樣子,我們下午還是沒辦法趕路了,最好能找一間房子,我們好好休息一下。”簡語殊皺眉道。他實在受不了屋裏這麼難聞的氣味。
小文苦笑著,這些人真的是冒險者嗎?怎麼一個兩個都像什麼都要人伺候的大少爺大小姐一樣。
隻要有錢就好辦事,在蕭曉拿出了三百個金幣的奉金後,僧侶立刻騰出了兩間他們自己的齋房,很快地送進熱水,並加送了熱騰騰的茶點。
簡單地清洗一番過後,杜薇薇把緊閉的窗戶打開,才要扭過頭時,突然發現了眼熟的東西,她連忙瞪大眼睛看去。
寬闊後院的地方停了幾輛馬車,馬廄裏有十幾匹馬,或站著輕搖馬尾,或低頭吃著馬糧,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兩匹除了頸部一圈黑毛外,渾身白雪無瑕的健馬了。杜薇薇左右看了一圈,沒有見到那個有著冷酷眼神的車夫在什麼地方,也許他在前廳休息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杜薇薇根本連一刻也坐不住了,她打開門,把隔壁的門敲得咚咚響,算是打個招呼:“喂,我要到前廳去一下,要找我的話到前廳去找。”
“等一下!”屋裏響起忙亂的腳步聲,不一會蕭曉打開房門說道:“我和你一起去,這裏什麼好玩的都沒有,無聊死了。”
“哦,那麼簡語殊去不去?”
“他洗過澡就躺在床上睡了,真像沒有精力的老頭子。小文呢?”
“她到廚房準備午飯去了,我們正好順路告訴她讓她端到前廳來吃。還有,我見到那輛差點軋到我的馬車了,我懷疑那個馬夫就在前廳待著。”
“見到那個馬夫又怎麼樣?你真的上去揍他嗎?”
聽到蕭曉這樣一說,杜薇薇“啊”了一聲停住腳步,她苦惱地嘟著嘴,真的耶,生氣歸生氣,但她早就過了揍那個馬夫的最好時機。抓了抓還沒有幹的頭發,杜薇薇不甘願地說:“算了,我們就到前麵聽聽這個世界有什麼趣聞吧,總比在屋裏待著有趣。”
因為是扭著頭和後麵的蕭曉說話,在拐彎處撞到了同樣不看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男人。其實即使麵對麵地撞到也無所謂,畢竟杜薇薇隻是一個女孩子,而對方行走的速度也不快,撞到後頂多踉蹌著後退幾步也就算了,原本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杜薇薇並不是一個因自身纖細脆弱的生命而變得異常有警惕心的魔法少女的話……
實際上就是兩人相撞的瞬間,杜薇薇周身本能地升起一股強勁的防護力道,驟然撞擊在對麵的男人身上,把對方拋離近五六米的距離。金色頭發的男人被“叭唧”甩貼到木牆上,而後“吱吱吱”地慢慢滑下牆,癱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蕭曉震驚過後臉上第一次充滿了敬佩的神情,怎麼看杜薇薇拋出去的也是有他們兩個人加起來的重量再乘以三的胖子,他雖然感受到細微的魔法波動,卻並不認為杜薇薇有念魔法咒語的時間,不過不管她周身會出現力量護盾是多麼耐人尋味和蹊蹺,蕭曉認同的就是實力。
“我、我也不知道啦。”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對,不是手掌發出的力量,而應該是全身……就像身子突然一熱的感覺,她還沒有反應時,對方已經被她撞昏了。
應該,隻是“撞昏”吧?
杜薇薇擔心地貼著牆壁慢慢蹭上前,伸長脖子看向一動不動的金發男人,不,還有動,對方的腿在一抽一抽的。杜薇薇心放下大半地對緊跟在身後的蕭曉說道:“對方隻是昏過去而已,應該沒什麼大礙。”要是肋骨斷了隻能說他身體不好,“我們快走吧,要不找不到好位子聽故事了。”受害者昏迷旁邊又沒有目擊證人,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
才要抬腳離開,突然右腳踝像被鋼鐵扣住似的無法動彈。杜薇薇詫異下望,原本以為至少會昏迷不少時間的金發男人已經驟然醒來,並且本能地抓住杜薇薇的腳踝,似乎想尋個支撐點要爬起來。他迷惑地看向杜薇薇,張開嘴像是要說什麼,杜薇薇嚇得全身僵直,竟想也不想地抬起另一隻腳用力踹在金發男子的臉上,隻聽“咣唧”一聲巨響,金發男子的後腦勺和地板又一次超親密接觸,等杜薇薇抬起腳時,他頭往左側一倒,再次昏迷不醒。
“你,你……”蕭曉再次驚奇地看向杜薇薇,就像第一次認清她一樣,“你好暴力!”
“才、才不是!”杜薇薇紅著臉小聲嘀咕著,“我、我隻是一害怕手腳就不聽使喚……才不是暴力。”
“對了,我們快點看看小文把飯做好沒,喝茶喝得好餓。”急急忙忙跑到前麵,杜薇薇朝後麵的廚房跑去,走進比想象中更髒亂的廚房,屋裏並不是隻有小文一個人,在她身後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提著幹糧等著用鍋。
杜薇薇才叫了聲“小文”就心中一顫地停下腳步,等在灶邊的男人有一個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杜薇薇隻覺那一眼如野獸般冰冷,竟再也提不起腳步上前。
“麻煩的家夥。”緊跟著杜薇薇進來的蕭曉也有所感應地低聲說。他們不像普通人那麼沒有任何感覺,也不像老練的武者那樣可以察覺危險,他們隻是覺得眼前這幾個剽悍的男人身上的氣息淩厲生疏,除了讓人感覺不舒服外還讓人感到有些害怕。
幸虧這個時候小文回過身笑道:“快了快了,等我把菜盛起來就可以吃飯了。”
杜薇薇接過自己的食盒,見小文朝裏房走,她奇怪地問道:“你不和我們一起到外麵去吃嗎?順便打探一些消息。”
小文皺眉,而後又覺得好笑地說道:“我還要把簡語殊閣下的飯送給他啊,而且你認為大廳是吃飯的好地方嗎?”
聽到小文叫簡語殊為閣下,杜薇薇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天呀,別用那麼奇怪的稱呼叫人好不好。又不是拍電影,聽到這個詞好奇怪的。
而且大廳……杜薇薇想到大廳裏塞滿了一百多個不加修飾的粗魯男人,互相打鬧叫囂著,滿屋子彌漫著汗臭酒臭味……的確不是吃飯的好地方。杜薇薇隻是躊躇了一下,立刻決定還是回房間吃飯。
雖然杜薇薇一天改變三次主意,不過因為蕭曉也是想打發時間,所以並不會感到厭煩。杜薇薇說要回房間吃飯,蕭曉也同意了。
受不了飯盒裏傳來的香氣,杜薇薇悄悄掀開盒蓋一角,用手指捏了一塊馬鈴薯片塞進嘴裏,因為低著頭的關係,她沒有發現身前的蕭曉的背在看到某個人時突然僵直了。
金發男子揉著後腦勺站起身來,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回頭不經意地看過去,發現隻是普通的村民,反倒是對方認出了他,恐慌地屈膝行禮,“領、領主大人,你、你好。”
金發男子點了點頭還禮,這個小女孩應該是自己領地上的村民吧,奇怪的是她身後的兩個人,見了他既不說話也不行禮,反而目光閃爍一臉驚詫地看著他,沒有禮貌之極。
小文意識到領主大人的不快,連忙移過身子介紹說:“大人,這兩個人就是消滅了狼人的三位英雄中的兩個,為了感謝他們的幫助,村長答應讓我送他們一程。”
聽到“三位英雄”這個詞,杜薇薇和蕭曉又無可避免地抖了一下,不過領主大人卻被提起了興趣。他細細地打量了杜薇薇和蕭曉幾眼,不怎麼相信地說道:“一個柔弱的女孩和一個未成年的小孩,真的是你們消滅了那麼恐怖的狼人嗎?”
領主大人的話很輕柔,但杜薇薇總覺得聽著有些刺耳。“哼,不知道被柔弱的女孩子踢昏的是誰!”心裏這樣想著,杜薇薇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端倪。
“說起來,英雄們,你們因為這點小雨就耽誤了路程,看來你們也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做。”領主大人手指摩擦著下巴說道。他身高和簡語殊差不多,卻有兩個簡語殊那麼胖,臉也橫向發展,隻隱約可以看到他以前清秀的輪廓,說起話慢吞吞的,卻絲毫沒有愚笨的感覺。
“不如這樣吧,明天就是參拜生命女神狄芙雅的日子,我的侍衛卻因為生病而不在我身邊,因此我想短期雇傭你們怎麼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