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四日,到了二月初八。
初八初八,聽著就是一個非常喜慶祥瑞的日子。吹著喇叭打著鼓的嫁娶長隊,遠遠繞開了輕府。這一日,天空晴朗如洗,輕府別院卻依舊陰雲密布。九曲城的大道上,引人注目的,除了迎親隊伍,還有四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位戴著黃金麵具的白衣少年。他小巧的身體上,有一雙寬闊的肩。他是身量比月奴稍高些,純金打造的薄麵具上冒著灼人的金光,炫目而又刺眼。他負手而行,以一種睥睨天下的身姿,闊步向前。旁的曉得他的人,都躬身畢敬地叫一聲“公子”,他一一點頭回應,麵具下的微笑無人可見。
走在他身後半步的女子,一襲黑衫,以黑紗遮麵,額間朱砂鮮紅如血,更襯出皮膚的雪般剔透。暗沉的黑色在她身上,並未有半分不妥,反而多出幾分妖媚撩人。她的雙眼,不曾離開過身前的人,仿佛他就是全世界。她伸手,露出雪白的皓腕,將掉落頰邊的碎發捋去,心中有些感概。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架勢了。
他們身後一步,緊緊跟著兩名冷著臉的隨從。他們的臉,有一半被銀色的麵具遮擋,滲出森森寒氣。靠黑衣女子較近的那個,背著一隻檀木製的小箱。
輕府別院大門前,刺目的金光襲來,守門快速用手遮眼。
“在下別號琉璃,特來拜訪輕相。”摻著幾分內力的黯啞嗓音從門口一直傳到內室,驚起了園中小憩的飛鳥。
屋內的輕鴻擔憂母親的病,內憂成疾。他剛放下藥碗,聽到門口的動靜,趕去迎接,與一臉驚慌的守門撞了個正著。守門大口喘氣,語不成句:“相…相爺,琉…琉璃…公子……”
輕鴻滿臉不耐,將人拂到一邊。那守門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跟了上去。
“嘖嘖,輕相佐養的狗真是無用至極。”
輕鴻暗自按下怒氣:“輕府的家仆,自有輕府管教。琉璃公子家業龐大、事務繁忙,就不勞你操心了。”
“本公子可是閑得緊。”低沉的嗓音從麵具中透出來,讓人辨不得真假。
“不知今日到訪,有何貴幹?”
“怎麼,不請本公子進去坐坐?”白衣少年上前幾步站在輕鴻身側,將門裏的景象盡收眼內,轉過身問輕鴻。
輕鴻斂神,以眼神示意身後的管事。管事點頭,忙讓兩個守門關了大門,打開側邊的小門。
管事揚起諂媚的笑臉,將四人往側門引:“哪裏的話,公子真會說話,這邊請。”
黑衣女子渾身一顫,立在原地未動,麵紗下的唇已然抿緊。低人一等,她於輕府,永遠低人一等。
“嗬,輕府就這麼看得起琉璃?”少年腳下微動,將女子被風吹亂的發理順,握緊了她垂在身側的手,將人帶到身邊,“聽說,兩日前,有個神棍可是從你輕府的正大門被請進府內的。”
“府中不曾有過此事。市井之言,公子不可偏聽。”管事恭敬地答道。
少年正將女子頰邊的發再度捋回耳後,聽到此話,動作稍有頃刻停頓,悠然轉身,語氣不怒自威。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管事駭然,將怨氣吞進肚中,不敢再做聲,退到了輕相的身後。輕相正詢問著丫鬟什麼。
“要是我今日定要從正門進呢?”
輕鴻抬頭,盯著燦金的麵具:“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你區區一介江湖野商,敢在我輕府門前大言不慚!”
“我是個什麼東西?我能讓你輕府無米可炊、無茶可飲、無燭可燃。”
“狂妄自大的黃毛小兒,恕輕府招待不起!”
輕鴻甩袖,掉頭便要進到府內,管事緊緊跟上,身後卻響起了無所謂的平靜聲音。
“哦?那我便將醫仙也一並帶走了。”
“等等。”
意料之中,進府的步伐凝住,人還未轉過身,喉間已經有急切的音符跳出。
少年卻恍若未聞,對身旁女子柔聲說道:“雲兒,我們走吧。”
“嗯。”
“公子請留步!”
輕鴻疾步追來,伸手欲抓住少年的胳膊。少年抬手輕巧躲開,隻留給他指尖衣料的冰涼觸感。他這才注意到,來人背著的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