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安穩落地,琉璃先一步下轎,替輕雲掀開轎簾,向轎內伸出了手。簾內的輕雲回握住同樣纖細的手,與他並肩而站。他們的個頭相差不大,他隻比她高出了一個銅錢的寬度。
“這邊請。”雷鶴聲也下了轎,來為兩人引路。
“勞煩。”
進門時,雷鶴聲已經吩咐家仆在正中的主位旁添了碗筷,與兩人一同落座。琉璃才坐下,朝同桌的眾人點頭,沒有再看向誰。同坐的有,輕鴻、白塗、沈進翁、龍斫以及雷氏父子。這雷鶴聲,邀請這幾位時,恐怕與他聽到的理由不太一樣。輕鴻看著輕雲坐下,眼再也移開不得,拿起的酒杯,生生停在半空,半晌輕雲抬頭後,才收回視線,清咳兩聲,將酒往嘴裏送。宴會剛開始不久,龍斫與旁邊的白塗聊得正酣,一抬頭,便被金麵反射的陽光刺了眼。待他再回眸,看見那個黑衣嬌弱的女子正朝自己走來,正巧坐在他的身側,心中直歎世事奇妙,裝作不在意,接過白塗的話頭。不遠處,聖奚的弟子們獨自坐成一桌,不停地朝這邊看。
“輕相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這麼不自在?還是說,琉璃嚇到你了?”
“隻是想來,琉璃公子戴著麵具多有不便。”
“琉璃習慣了。”確實不方便,因此他吃得很少。
“這位是?”
經沈進翁一問,眾人將目光投向了唯一的女眷。輕雲四下一掃,大方站起身,作了一個揖,柔聲道:“小女子劉輕雲,是公子的家眷。”
何等的榮寵,竟能讓一個女人,自行做主到這個地步。沈進翁呆愣了片刻,誇讚一番,回過頭與輕鴻說話,卻見輕鴻的臉色僵硬著,抿唇不語。一旁的龍斫,不知何故,突然沉了臉。倒是白塗,同輕雲寒暄了幾句。
“幾日不見,劉姑娘清瘦了不少。”
“是啊,還得感謝輕相的盛情。”
白塗詫異地揚眉:“此話怎講?”
輕雲忽然笑了,轉向輕鴻:“你說呢,輕相?”
輕浮的話語不帶任何敬意,沉沉擊在輕鴻心上,麵色卻是平靜如海:“醫仙盡可直言。”
醫仙?
這個黑衣女子,就是傳聞中的醫仙?竟是這麼一個年輕的姑娘。
在座眾人皆驚詫不已,雷鶴聲更是喜不自禁,一臉燦容。
輕雲淒然一笑,搖了搖頭,端起酒杯正要喝下,被琉璃一把奪下。
“毒才清,不可飲酒。”
輕府大宅的事,城中各處早已沸反盈天,剩下的也能猜個七八。輕老夫人瘋魔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不是得醫仙相助,老命哪裏保得住。不過,聽聞昨日輕府出了事,好像是醫仙在府內與輕相起了衝突,還被下了毒。一時間各種猜測,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雷厲行年輕氣盛,受不住悶,跑去別桌拚酒。輕雲瞧見輕鴻有怒不敢宣的模樣,心底隻有淒涼,無一星半點的快意。鼎沸的人聲鬧得她頭疼,輕雲隨意吃了幾口,同琉璃說了幾句,起身離席,走到一處池塘邊的涼亭,倚著欄杆數腳下遊過的錦鯉。
“你叫劉輕雲?”
身後傳來平和的聲音,是龍斫。輕雲並不想理人,她沒有力氣去理會不相幹的人。
“是嗎?”
不依不饒的聲音,隨著高大的身影,一同落在輕雲的耳邊,輕雲疑惑地看向他。
“看來不是。你中毒了?”
龍斫自行下了結論,想起市井之言,不由分說地抓起了輕雲的手。輕雲一愣,猛地抽回手,狠狠瞪向手的主人,用眼神警告。
“身子真虛。”
輕雲聽得頭更加脹痛,站起身想走,卻被龍斫按住肩頭一把拉回。雙肩上鉗製的力量並不大,輕雲反手,迅疾地用兩指抵住龍斫鎖骨上方凹陷的位置:“你最好不要亂動。”
一陣刺痛傳遍龍斫的全身,臉上卻是神色未變:“你如果不是琉璃公子的人,還好辦些。”
“什麼?”
龍斫收回手:“你確定要這麼同我說話?”
輕雲皺眉,稍收指尖的力度:“我與你並沒有什麼話可講。”
“太子殿下。”
“輕相有何指教?”龍斫回頭間,輕雲已經收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