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風清揚卻不是那種好找的人,他的行蹤沒人知道,他的手提電話是保密的,他的家更是無人可知,茫茫人海要找這樣的一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何況他根本就不去警署。

我就這樣一籌莫展了三天,還是思文有辦法,塞給了我一張字條,是一個地址。她用歉意的眼光對我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我答應了皓哥,不與那位風先生打交道,所以他才給我這個地址的——”

“哦——思文,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沒事,我可以一個人去的。畢竟他與小可長得很像,對不?”雖然這的確算不上什麼理由,但我這樣鼓勵著自己。

這個地址不好找,拐彎抹角的在很荒僻的郊區。不過房子很大,是很有氣派的公寓樓,他的家位於十二樓。

A座門口,我停了下來,猶豫著按響了門鈴。心狂跳著,不知道為什麼,我竟非常害怕看到他那雙陰霾、冰冷的眼睛。

門久久未開,也許沒人吧!我的心竟奇異地輕鬆了,正想轉身。大門出乎意料“刷”地開了。

他站在門後,衣衫零亂,一看就知剛從床上爬起來,那雙眼睛射向了我,我又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他的臉、他的身形,明明就是小可,可那神情——在他的身上我卻絲毫沒有找到小可的影子。他不是小可!肯定不是!

欠了欠身,他讓我進屋。

砰!門在我身後發出一聲巨響,帶走了所有的光線,此時正值下午兩點,他的屋子竟漆黑一片,黑暗中我更是恐慌。他的眼神是冷的,他的家也是冰冷得毫無溫度。

“你是誰?到這來做什麼?”我好不容易摸索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循著他的聲音,猜測他是坐在我對麵吧?啪!他扭亮了台燈,猛然亮起的燈光刺痛了我的眼,我伸手去擋住光,待稍稍適應後,才發覺自己坐在矮幾旁,而那椅子本來不應該在這偌大的,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客廳裏的,也許他是用來放東西,或是什麼的。

台燈在矮幾上,而他就坐在對麵的沙發裏,背對著燈光。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這種姿勢老實說每個人的印象應該都很深刻——就是電視裏的審犯人場麵嘛。

“我在等你回答。”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溫度,一如他的眼或是他的屋子。

“我、我姓唐。叫——”

“這不重要,說重點吧!”他顯得很不耐煩。

“好吧!我是朱瑞的朋友,也許你還記得這個人吧!他被你抓了,我想如果可以,請你放了他。”我一口氣地說完,等著他的回答,久久,他的聲音才又響起。

“你為什麼那麼緊張?”

有沒有搞錯,急的人不是他嗎?怎麼還有時間問這個。我想了想才道:“那是因為我看不到你,而你卻把我看得一清二楚。”這是實話。而他卻發出了笑聲,那笑聲竟也帶著冷漠。

“開什麼玩笑,我可沒有能力把你看得一清二楚。”這算什麼話,都是成人了,雖然我毫無經驗,可這話帶著的明顯雙關語意仍讓我感到了臉上發燙。

“你把燈全打開好不好?”至少那樣,我不會感到有壓力,他想了想,還是開了燈。也許我是想錯了,燈光下的他更讓我心慌,他懶懶地靠在沙發裏,舒展著腿,陰霾的眼神不時地瞟著我,似乎很欣賞我的懼怕,嘴角還時不時地露出絲詭笑。他的手指裏夾著根煙,淡淡的煙霧無形中助長了那分神秘。站起身,我有種想逃的衝動。

“我想你對朱瑞沒什麼印象,那我明天就去警局說你同意放人,好嗎?”

“我有同意嗎?朱瑞——那個查我老底的人。”他說得咬牙切齒,看來他真的不喜歡人家知道他的私事。

“對不起,那應該不算什麼大罪,他——”那確實不能算是罪,何況他的動機也是為了我,好傻的朱瑞。小可他可以惹,可這個風清揚,他怎麼惹得起。

“你是他什麼人?”

“我——朋友吧!”也許朋友也不能算吧!我徑自地發著呆。

“有沒有碰過你。”他的口氣聽起來像在審一個犯人。

“什麼?”我一愣,沒聽清楚他的問題。他微微一笑,如果那是笑的話,絕對比小可的哭還難看。“你有沒有哥哥或弟弟?”小可會不會是他的親人,長得如此的相像。

“什麼?”這回輪到他怔住了,不過那神情在他眼底一晃而過,他的臉依舊毫無表情,看了我許久才道:“你的問題問得奇怪也很突然,可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我們認識?”

“沒有——”我斷然回答,他肯定不是小可,那樣的話,我自然不可能見過他。看了看腕表,我想我該放棄了,於是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他沒有叫住我,當然也沒有理由挽留我,隻是用眼光追著我,不知為什麼,我竟感覺他的眼光帶著不懷好意的色彩。

走到門邊,我去拉那扇門,卻怎麼也拉不開,難道有機關不成?我仔細地研究了一番,徒勞無功,不由求助地看了看他。

他笑著,這次笑才算是真正的笑了,開心的、得意的、惡作劇的。這樣的笑奇異地驅散了我心中所有的畏懼。

我瞪了瞪他,不由自主口氣裏帶著責備:“你還笑,不幫我開門嗎?”

這句話儼然是對一個老朋友說的,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久久才走到我的身邊,沒去開門,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為什麼?為什麼我竟覺得你如此的熟悉?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潔衣——”我被動地答道。他歪著頭,開始思索著。可馬上他又痛苦地捧住頭,額上陡然滲出了冷汗。他失過憶!我肯定,以前小可想往事時也頭痛過一次,自那次後我便不再讓他想了。

我把他扶到沙發上,跑到浴室找來毛巾浸了冷水,替他敷在額上。

“好點了沒有?”我輕聲地問道。

他抓住我的手,良久才道:“你的手好暖和,好軟,好軟。”他像是在夢囈,眼睛卻瞪得很大。他的手心滿是汗,我用毛巾替他擦了擦,知道他仍在疼痛不已。

“你為什麼不睡一覺,也許醒來就不痛了。”

“你能留下嗎?”這個口氣倒是百分之百的命令式。

“這樣好不好——我留下來陪你,你放了朱瑞!”

“你倒會談條件,等我睡醒再說吧!”他閉上眼,眼皮卻不停地抖動著。我站起身,扶起他的頭,坐在沙發裏,再把他的頭安置在腿上。然後一如往日對著小可那樣,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他的頭發。

他很快就睡過去了,在他均勻的呼吸裏,我恍恍惚惚地感覺似乎他就是小可——當他睡著的時候,他的確就是小可。

他這一睡直到淩晨三點的鍾聲敲響。他才有了要醒的意思,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的我,竟然嚇住了。我不由自主笑了起來,昨日來的時候,我還在怕他,如今他倒是見我害怕了,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等他坐起身,我揉了揉酸痛的腿,站了起來,“你可真能睡的,知道嗎?你睡的時候隻不過是下午兩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