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晴朗,蛙聲一片,村落的夏夜寧靜一片,連灑落的月光都是溫柔的,籠罩在淡淡光輝下的三棟三層洋房外,一個黑色的影子靜靜地趴伏在二層的一扇窗戶外麵,順著半開的縫隙往裏看去。
明月漸漸西移,月色也悄悄映在黑色人影身上,房間裏的人翻了個身,正對上窗戶裂縫裏露出的那雙漆黑冰冷的眼……
一夜好夢,盡管睡得比較晚,但封容還是在六點多的時候就起床了,夏日的朝陽已經暖融融地從群山之間升起,清新的山林氣息叫人心曠神怡,林映空見他精神不錯,便沒讓他去睡回籠覺了,自己倒是跑去了廚房,和同樣早起的費嬸一起做早飯。
雖然出任務的時候經常會往深山大林裏鑽,可惜以前的封容整個人都繃得太緊,從來沒什麼閑心去看風景,這會兒站在種著葡萄和瓜菜的院子裏,他忽然就有了散步的念頭。
總辦外勤組的其他組員們還沒起床,封容便一個人出門閑逛起來,村裏人都起得挺早的,見到陌生人便知是費家的客人,都熱情地打了招呼,封容一一回禮,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昨天傍晚來過的小土坡,不過這裏已經有人先來了。
還不刺眼的暖黃陽光下,矮個子的少年蹲在土坡下,幾隻流浪貓圍著他的腳打轉,他不知不覺地微笑起來,將手裏用塑料袋打開攤在地上,露出裝著手巴掌大小的魚兒,流浪貓“喵喵”了兩聲,這才低頭叼起魚吃了起來。
封容看了一會兒,才微微加重腳步,蹲著的少年立刻抬起頭來,見是他時微微局促,猛地站了起身,“暗、暗先生。”
封容點了一下頭當做招呼,然後把目光移到那幾隻流浪貓身上,“你想養它們麼,費戈?”
費戈聞言,怔了怔,然後搖頭,有些落寞地道:“不、不是,家裏不方便養,”微頓,似乎怕被誤會似的,他又解釋道:“這一帶流浪貓狗挺多的,我不可能一隻隻領回來養。”
封容“哦”了一聲,不置可否,隻道:“昨天聽村裏人說最近死了不少動物,有這回事?”
費戈的表情愈發落寞了,“夏天太熱了,尤其是這些貓貓狗狗多半都帶著傷,很難熬得過去。”他蹲下身去撫摸一隻白毛黑爪子的小貓,這貓懨懨的,吃了幾口魚就沒再繼續了,費戈歎了一口氣,“它也快熬不過去了。”
封容不解地回憶了一下,難道不是多毛的動物在夏季才容易生病嗎?執法部裏每年夏至會之後總有一些毛發發達的非人類生物申請中暑補助,他記得挺清楚的。
不過這些流浪貓狗身上的毛發沒人護理,是顯得挺髒亂的,見費戈情緒低落,封容倒沒有說出來,轉移了話題:“吃完早飯後我和幾個屬下想去爬山,你能幫忙畫個路線圖嗎?”
費戈一愣,有些忐忑:“你們要去哪座山?”
封容故作疑惑,“不是說南邊那裏不能去麼,那我們就去西邊走走。”
“那就好,南山是不安全,”費戈鬆了一口氣,點頭,“我叫鄭哥帶你們去吧,西山他熟。”
“不了,我們自己隨便走走就好,”封容婉拒道,“我幾個年紀小的屬下想去果園那邊,幾個學生也去,還要麻煩你們多照顧一下。”
他這理由合情合理,費戈想不出拒絕的話,隻好道:“我家裏有現成的地圖,西山也挺好走的,暗先生你們注意安全。”
他的口氣並不強硬,聽起來應該是挺經常有客人獨自去走走,封容不動聲色地道了謝之後便往回走了,費戈還留在原地喂那些流浪貓,瘦弱的背影在漸漸變熱的日光裏顯得單薄異常,封容回頭看了一眼,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回去的路上,封容意外地撞見了毛岩,他站在回費家必經的路上,盯著日出的方向,側對著封容的身影帶著現在很多學生都會有的佝僂,單薄又滄桑的模樣和費戈異樣相似。
看得出他是在專門等自己的,封容走了過去,“毛岩同學。”
毛岩收回視線,看向他,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有眼裏有細微的波瀾,“暗先生,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有點頭緒了。”封容模棱兩可道。
毛岩卻是輕怔,“杜汝寧他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至少韓俊寧和陳炳、袁閔捷是被人害死的,”封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至於杜汝寧……你肯來鄭家村,就是為了他?”
“也許吧,”毛岩如是道,眼神徹底平靜了下來,“最起碼,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