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你聽我說(三十二)(1 / 2)

“先別動。”鄂靜白見他一睜眼就想起床,趕緊避開傷口按住了他的肩膀,受的傷流的血可不是假的,這麼猛地起來,不再度暈過去就怪了。

顏米也的確是很暈,麻醉藥的藥效過了,身上也疼得厲害,不過他麵上除了蒼白之外就沒有展露更多的異樣,半闔著眼似乎在思考現下是什麼狀況,躺了一會兒緩解了那股子天旋地轉的感覺之後,顏米才沙啞著嗓子開口:“……樹平呢?”

鄂靜白並沒有立刻回答這個略顯尖銳的問題,小心翼翼扶起他靠坐著,讓他喝了半杯水後方道:“他死了,你知道的,當時那種情況……”心髒都已經挖出來了,整個人都能動,一個普通人在活著的時候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顏米也算和靈異學界搭邊,鄂靜白並沒解釋太多,確保對方能聽懂便是了,顏米聽罷,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整張精致耐看的麵孔像是被石灰糊住了完全不能動彈似的,許久許久才闔動了一下眼簾,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任憑是誰站在這裏,看見他這麼個反應的時候都會覺得顏米未免太過心性涼薄,可是鄂靜白盯著他看了好半晌,忽然覺得他其實不是鐵石心髒,倒像是無措到了極點,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樣的表情、做怎麼樣的舉動了,鄂靜白甚至覺得他現在不說話不是因為虛弱也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實在無法將話語擠出被堵住了一般的喉嚨。

病房是單人的,隻有他們兩個在,這家醫院是靈異學界的地盤,關上門隔音結界就能發揮作用,外頭的喧囂一點兒也影響不到裏麵的人,顏米不說話,鄂靜白也沉默,整個病房都安靜得不像話,那份豬肝粥也漸漸散去剛出爐的熱氣,鄂靜白便把用飯的小桌子擺好,調羹塞到他手裏,顏米便一言不發地吃了起來,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鄂靜白也不避諱,三口兩口就把剩下的粥喝完了——讓他見一地的血,也很挑戰他的食欲好不好……

把一次性的飯盒收拾好,鄂靜白在糾結要不要先讓顏米睡一覺再做筆錄的時候,顏米冷不丁的就開口了:“其實我不是很相信。”

“什麼?”沒頭沒尾的話讓鄂靜白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人很開朗,和誰都能聊得來,很講義氣,大家都喜歡他,”顏米用一種認真的口吻道,眼神卻是茫然的,“我不相信樹平他會殺人。”

鄂靜白靜默了片刻,陳述事實:“他不一定殺了別人,但他差點殺了你。”

“他說他想永遠跟我在一起,”那種無措終究還是順著顏米的瞳仁流了出來,細細地綴在他眼角,“我覺得他不想殺我,他隻是想殺了他自己。”

可是那時候方樹平就像是已經瘋魔了,他以為自己的心髒和顏米融為一體就能血脈相連永不分離,卻差點害死了顏米。

鄂靜白看了許久才看懂他眼裏的自責,忍不住道:“不是你的錯,是他入魔了。”他不知道方樹平對顏米有多好,不過一旦有了心魔,不克製就隻能自取滅亡,更何況方樹平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克製。

“……他覺得我錯了,他說他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可以不懂他的感情?”顏米微微蜷住手指,注視著病床邊脊梁挺直的男人,“可是鄂靜白,我真的不懂。”他不止重複過一次這句話,語速緩慢,似乎不知除了這句話還能怎麼樣表達他的感受,“對一個人好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理由呢,他對我好,我就當他是朋友,什麼友情什麼愛情,我根本就弄不明白。”

任何人說這麼一段話都有推脫責任的感覺,鄂靜白對上他看似平靜卻深藏難過的眼睛,卻發現顏米是真的迷茫失措,他看起來冷漠倨傲,拒人於千裏之外,連方樹平恐怕說起他時都會道一句不善交際,鄂靜白此時卻發現顏米哪裏是不善交際,他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會看不到方樹平的執念,才會發現不了穆廿的癡迷……

不過方樹平現在如願以償了,顏米就像是張什麼都沒沾上的白紙,方樹平用他的血浸了他一角,“你聽我說”那些話的誘導太能蠱惑人心,他讓方樹平覺得死亡是方樹平能夠永遠占據顏米的唯一方法——有那麼一個人,你渴求了好久好久,靠得那麼近,觸手可及,他身邊明明隻有你,可就是不屬於你,你戀他寵他卻沒膽子說愛他……那種絕望往往能把人變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