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是獨自一個人跑到靈安全局v6分部外麵的,沒跟其他人說,跑的時候是心情不好,都溜達到外麵了,他才想起來忘記跟祝孟天他們交代一聲,但又覺得自己很快就回去了,所以就沒有多想了,至於他為什麼心情不好……
寒露有些情緒低落地在一家麥當勞外麵的凳子上坐下,然後小大人似的重重歎了一口氣。
其實跑出來之後,寒露就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可是自從驚蟄——也就是邢鈞的愛人覃邊海死在初始研究所外麵的冰天雪地裏之後,寒露一直對死亡這個話題特別的恐懼,以前他殺了很多生靈,甚至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把他們連人帶肉都吃了,他在那個被封鎖了的暗無天日的研究所裏待得太久了,久到連死亡都變成了他身邊最靠近最親密的存在,他近乎有些恐懼於每一次死神揮下的鐮刀,不是帶走了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帶走了他的人性和天真,仿佛每一次不是在嘲笑他是永世孤獨就是在嘲笑他是個怪物,有時候讓寒露都覺得活著真沒意思,這樣背負著滿身罪惡的不明生物本就不該存在於世界上的,他甚至沒辦法用基因譜來確定他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跟著總部外勤組的這段時間其實算是寒露出生到現在十幾年來最輕鬆的日子了,沒有和失憶的覃邊海一起時需要時刻擔心自己會被初始研究所的人趕去做什麼慘無人道的訓練和實驗,沒有像是單獨活在初始研究所裏那樣每天渾渾噩噩數著自己到底害死了多少生靈,也沒有剛被封容他們救出來時那段時間的茫然失措,他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和新的天地,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過去的陰影,但是今天看到宜令差點被那個自爆的走私犯傷到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失去控製。
他不想再看到死亡和鮮血了。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對自己有意義的人了。
寒露想,驚蟄現在看到他的話一定會很失望,因為他真不勇敢。
麥當勞門前,綠眼睛的青年沮喪地半趴在了桌子上,眼睫毛垂了下來,憂傷得讓人心碎。
寒露就這麼趴了一會兒,目光沒什麼著落點地四處晃蕩,靈安全局v6分部附近是個熱鬧的居民區,還有一條有著各種門店的街道,他現在就在街道上,四周很多人,也有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露出幾分驚豔之意,但是寒露都不太在意,他有點想回去跟宜令道歉,可又怕宜令生氣不理他,隻能蔫蔫地趴在那裏看著人群打發時間。
看著看著,寒露的目光突然一頓,整個人都猛地站了起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擦了擦眼睛,看向街道對麵某個穿著煙灰長裙的女人——那個不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寒露長得很高,比模特身材的林映空也就矮了幾厘米,加上又長得好看,在人群裏可謂是鶴立雞群,當他目光炯炯看著某個人的時候,在光天白日之下實在是顯眼得很,那個煙灰長裙的女人本來都打算招一輛出租車離開了,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寒露,愣了一下,隨即就抬腳穿過街道走了過來。
直到這個女人走到麵前了,寒露才張大了嘴巴,驚訝地道:“焦書音,你怎麼……”
出現在他麵前的女人有著一頭烏黑到腰的長發,煙灰束腰長裙襯得她高挑又優雅,她的相貌沒有特別出色,臉上不帶笑容的時候,眼角微微翹起的眼睛甚至給人一種有些冷漠強硬的感覺,她站在寒露麵前,脊背很直,眉頭微皺,簡直像是個抓到了學生逃課的老師似的——焦書音,淩霄鎮紅木客棧老板的大女兒,在總部外勤組調查淩霄鎮武石礦脈的時候遇到的人,隻不過他們一家因為武石礦脈而幾乎死絕,連帶朋友都被卷了進去,最後隻剩下焦書音孓然一身地賣掉紅木客棧離開了淩霄鎮,後來她的朋友李應升因為殺人而被判刑,卻因為焦書音的妹妹臨死前的異能力攻擊留下的後遺症,而在八月份便死在監獄醫院裏,總部外勤組查到李應升死了之後焦書音就離開了v城,不知所蹤,沒想到寒露今天又撞上她了!
寒露很驚訝,焦書音卻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半天才開口,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直接道:“我是回來辦點事的,你呢?”
寒露撓了撓臉頰,其實剛開始他對焦書音的印象挺好的,出於那種想衝破自己既定的命運的同病相憐,隻是最後焦書音失敗了,沒有跳出六麵魔方的死循環,上一次分開到現在也就幾個月時間,原本就成熟的焦書音此時看起來更加沉穩了,原本笑起來還有些嫵媚多情的眼睛變得淡漠起來,垂下眼睫看人的時候就像是個遊離於世外的人,站在人群中,也顯得寂寥又強橫,像是被生活打磨出來的鐵人,隻有鐵的心,沒有了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