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卷:黑白錯位(二十五)(1 / 2)

顏米原本還有點迷糊,但是一下子就被鄂靜白的樣子嚇醒了。

鄂靜白似乎沒有發現他睜開了眼,隻是坐在那裏出神,仿佛整個世界裏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顏米莫名地覺得一陣心慌,爬起來跑到鄂靜白身邊的地毯上,就這麼坐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腰,把腦袋枕在對方的大腿上。

這是一個霸道無比的姿勢,又充滿了不安,像是在宣告主權,也像是在恐懼著這個人的離去。

半掩著的門外,祝孟天正百無聊賴地站著打嗬欠,結果差點兒被顏米這麻溜的動作弄得噎住了。

原來僵屍先生和顏大教授在私底下的相處……是這樣的啊?

祝孟天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興致勃勃地圍觀起來了。

屋子裏的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祝孟天的存在,或者說是他們沒什麼心思去搭理旁人。

鄂靜白終於被顏米的動作驚醒回神,他低下頭,看著顏米坐在地上霸著他不放的姿勢,微微蹙了眉頭。

“起來。”鄂靜白說。

顏米充耳不聞,隻是蹭了蹭他的腹部。

如果是平時,鄂靜白還可能會把他揪起來講道理,但是此時此刻,鄂靜白真的太累了,往事和現狀糾纏在一起,哪一件事都折磨得他不得安寧,如果不是他骨子裏還有不屈的驕傲,鄂靜白都想直接去找鄂明秋拚命,永遠回歸死亡的懷抱了。

——這人間那麼美好,怎麼就處處都讓人那麼絕望呢?

顏米察覺到了鄂靜白身上散發出來的傷悲,當即就抬起頭來看他,從顏米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鄂靜白眼底的厭世和自嘲。

顏米不能完全明白,但是也嗅得出自己懷裏這個人身上的痛苦,他的心髒也跟著揪成了一團,順著鄂靜白的腰往上攀,最後站起來將他整個人抱在懷裏。

“小白……”顏米麵無表情,但是語氣虛弱,充滿了不知所措的味道,“小白,你別難過……”

鄂靜白心想,他一點兒也不難過,他也是很失望,對鄂明秋,對顏米,甚至是對這個世界,雖然他知道他的失望壓根影響不了任何人。

顏米低下頭去,捧住他的臉,雙眼直勾勾地望著他,“小白,看著我。”

鄂靜白懶懶地把眼簾抬了起來,眼睛裏空蕩蕩的,剛才那些太過明顯的情緒都重新被冰封了起來。

顏米無端端地感覺到一股焦躁,他想要說點什麼,但是腦子裏根本沒有合適的台詞,他想做點什麼,但是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鄂靜白看著他如同困獸一樣的表現,心裏所有的尖刺倏然就塌了下去,一種難以言狀的酸澀從胸膛直衝鼻尖,衝得他幾乎落下淚來。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遷怒顏米的,明明錯的人都是他,為什麼他要去怪顏米學會了騙他呢?

這隻人造的小獸藏在人間的角落裏,自娛自樂,怡然自得,是他非要把他抱出來放在陽光下,學會了怎麼在人群裏光明正大地生存,如今鄂靜白卻又要怪他學得太快,生存得太好,這樣有什麼意思呢?

最重要的是……

鄂靜白看著顏米直視著自己的那雙淺褐色眸子,那眼裏的神采那麼純粹,瞳仁裏倒影的人也永遠隻有一個人。

這樣的認知也讓鄂靜白很絕望,他背不下這份深情,但也沒有辜負的勇氣。

“顏米,”鄂靜白輕聲道,“要怎麼樣,你才肯好好地過你自己的生活呢?”

顏米困惑地道:“沒有你,那是什麼生活?”

鄂靜白啞然,片刻後才道;“也許……會是正常平靜的吧。”

“什麼叫做正常?”顏米注視著他,“和大家一樣的那種嗎?”

鄂靜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顏米的眼裏帶著純然的不解,“那是大家的生活,為什麼我一定要過他們的生活?”

鄂靜白言語蒼白地道:“可能是每個人都這麼過著吧。”

“不是每個人,”顏米固執地反駁道,“很多人都是不一樣的,我學校裏的老師都沒有過一樣的生活,哲學係的林教授終身不嫁,文學係的閔老師喜歡同性,信息係的陳老師出軌被開除了,工程係的高主任喜歡每年抽兩個月去外國做科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為什麼就不能和你一起過?”

鄂靜白怔然地看著他。

這樣對身邊同事的信息信手拈來的顏米,和當初那個連自己身邊親密的朋友暗戀他、有學生跟蹤偷拍他都不知道的那個男人差得那麼遠,遠得像是無情無欲的神祗親自踏下神壇走進了萬丈紅塵,學著尋常人的柴米油鹽,生老病死。

鄂靜白親手一步一步地教會他生存,但是卻發現自己從來都看不透他的變化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