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冷笑一聲,“你不是要這天不降下雷霆,要這地不再幹旱洪水,要這蒼生不死不滅麼?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做滅世之災,你所思,你所想,皆為一空!!!”
天穹在他們激烈的打鬥中被撕裂,偌大的口子將地麵上哀嚎著的生物吞了進去。
封容看到不滅撲向男人,帶著他一起掉進那裂縫。
“你……不該……”
封容睜大了眼睛,下一秒卻覺天旋地轉,有什麼力量將他拋開,轉眼間就拋到了另一段記憶裏。
這一次,他依稀意識到這不再是他熟悉的畫麵了。
第二十一卷:天真的罪惡(六十)
這是一個島,還是漂浮在空中的島。
這是封容的第一印象。
然後他就注意到這天空之島下方那蔓延到天邊的沙漠,發現這是一座浮在沙漠上空的島。
不,也許它叫做綠洲。
——移動的幻象,死亡之漠裏會移動的綠洲。
這個念頭跳上封容的心頭,他忍不住俯瞰而去,尋找熟悉的特征。
但是這片綠洲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隻長著一片片高大的不知名的樹木,鬱鬱蔥蔥。
封容確定自己已經進入了幻楓的意識世界裏,但不確定對方會不會攻擊他,所以靠近的時候很謹慎,找了好一會兒,他才在綠洲的某處找到了那個穿著素色長衣的男人。
和後世那個總是一身黑色鮫紗顯得有些神秘憂鬱的男人不同,這時候的不滅顯得更溫柔慈憫……或者說,更加高高在上,更加心係眾生,一眼就讓人覺得是神仙般的人物。
而不滅正在用那雙白皙纖長的手在做木工——他在做一個木頭人。
這個木頭人有些簡陋,隻有簡單的腦袋和四肢,就像是武俠小說裏描寫的專門用來練功的那種木人似的,而在不滅的身旁,已經堆了很多很多這樣的木人,從最開始的不成人形到後來的簡陋形象,每做一個木人,他就進步一點。
封容就這麼坐在一邊,看著不滅摩挲著做木工,周圍的樹木被取走,新的樹木又成長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不滅的手下終於做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木頭人——
當他給這個木頭人穿上衣服的時候,遠遠看著,幾乎沒人會懷疑這是一個假人!
不滅溫柔地撫摸著木頭人的麵孔,日日和它說話,像是對待一個結交已久的朋友一樣——哪怕這個朋友永遠不會給他回應。
冷不丁的,有這麼一天,不滅說著說著,原本喜悅的麵孔就漸漸暗淡下來,他呢喃道:“你為什麼就不跟我說話呢?”
不滅仿佛是突然才意識到他的新朋友是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死物,一個還沒有產生靈智的木頭人,他又開始了大段大段的沉默,就如同他沉默著做木頭人時的場景。
封容尋思著這應該是不滅和另一個古神對打,後者被空間吞噬隕落,他不知為何活了下來,在死亡之漠這片他們打出來的空間裏造了個綠洲來休養生息。
這個時候的死亡之漠也許真的當得起“死亡”二字,除了不滅和綠洲上的植物,這片土地上就再也看不到別的活物的存在了。
就連這個木頭人也不是活的。
一天又一天過去了,不滅愈發地黯然,這天地遼闊,孤獨感如影隨形,千秋萬古,行單隻影……
不滅忽然開口:“他說,活物必然為神為巫為妖為精怪,有靈者必定無法不死不滅。”
封容想到這是那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說過的話,對方應該就是白叢丘口中所說的“西邊那位”。
不滅側過頭,看著他身邊的木頭人,它一如往昔,不言不語,不動不彈。
“那如果是無靈之者呢?”不滅呢喃道:“無靈卻為活物,不就能與世長存了麼?”
天空陡然晴天霹靂,電光劃破長空,雷聲震耳欲聾——昭然顯示著天地法則的警告。
不滅默然片刻,“為何女媧以泥土造人族是為蒼生大德,我想以物造另一族卻被天道警告?”
天地自是並無回應,隻有雷聲隆隆在訴說著不滿。
不滅將身邊的木頭人抱進懷裏,“生靈生靈,生而有靈方是天地之物,那生而無靈該當如何?天道應視萬物為平等,為何偏偏對無靈之物如此不公?”
他這般質問著,仰頭望著天空,原本的晴空萬裏已經在幾個瞬息之間就變成了烏雲滾滾,天地威壓驟然降下,連周邊的樹木都不由自主低下枝頭。
天道的警告已經十分明顯,不滅卻陡然笑了起來,眼神不再慈悲,笑容不再溫柔,又嘲又諷,又瘋狂又不甘,“天予吾,吾予誰?吾自當予無靈之物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