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這個世界,從那一天起,變得不一樣了。
雖然這麼說,大人們一定覺得誇張。
可對佑琪這樣的小女生來說,有沒有,卻是差很大的事啊。
在學校雖然有很多無聊的時候,但是因為有快樂的期待,也就變得可以忍耐了。就連思敏也常常說:最近佑琪開朗許多。
不過,這也是隻有思敏才會發覺的事吧。
在其他同學眼中,關佑琪和以往一樣,愛哭膽小,怕生遲鈍。不被他們了解也沒什麼,現在的佑琪就這麼覺得。
因為,她發覺,她也不是真的喜歡這群恃強淩弱的同學。
一周裏,總有一天,會約一棠見麵。
雖然佑琪其實是想天天也和一棠一起玩。
但粘太緊,擔心一棠會覺得煩。而且那樣的話,就會被家裏發現了……
“要是我和一棠在同一個學校就好了。”佑琪歎息道,“那樣的話,也可以請一棠到家裏玩。隻要說是同學,就會被大家接受呢。”
為什麼不是一個學校就不行呢?
男生和女生交,很奇怪嗎?
一棠彎眼笑著,一邊舔著手中的軟雪糕,“大人容易想太多,不理他們就好了。周末出來的話,我和佑琪可以去遊樂園。”
“太好了!我非常想去呢。不過……”佑琪在歡呼後,又擔心,“可不可以也讓小敏去呢?”總是瞞著小敏,感覺怪怪的。她不想總是對小敏說謊呀。
“當然可以啊。”
和她的擔憂相反,紹一棠答應得那麼理所當然和輕鬆。
這樣一來,佑琪反而忐忑起來。
因為思敏又活潑又可愛,學校裏的男生也都很喜歡思敏。一棠是自己唯一的男性,也是唯一肯在放學後一起聊天吃雪糕逛街的友人。要是,他也變得比較喜歡思敏,那自己又要像以前那樣,是孤零零一個人了吧。
雖然算計這種小心眼的事,好卑劣。
可是佑琪卻認真到難以入睡的地步、反複思慮,終於還是沒有給思敏打電話。星期日的早上,一個人換好衣服,檢查了帶的東西,開心地出門。
“喂。”關九歐與她擦身,“和小敏出去玩啊?”
“哦、哦哦。”佑琪害怕地結巴應聲,慌張張跑出門去。
“小心走路哦!”背後傳來哥哥的聲音,聽起來不知為何,也變得很可怕。一直跑到車站,才籲出口氣。
明明沒做壞事,卻陷入了像做壞事的錯覺……怎麼回事呢?她難以明白。
但是一切思慮,在下了巴士,一眼看到遊樂場大門前,穿著七分彩褲,寬肥上衣,手裏拿著大把彩色氣球的美麗少年的一瞬,“嗵”的一響,全都消散飛往不知名的地方。
“一棠、一棠!”
佑琪甜甜笑著,向他揮手。
眯起眼睫向著她望來的少年,背景襯著旋轉木馬、摩天輪,簡直像天使一樣。
佑琪怕高,但有固執的遊樂場定式概念:就是既然來到遊樂場,就一定要從摩天輪坐起。
坐進仿佛會搖蕩的小房子裏,看著景色漸矮,又忍不住緊緊閉起眼睛來。
“快到了的時候,再叫我哦。”
少年在對麵愉快地笑了,“不用這麼緊張。轉一圈要好久,不能一直也閉著眼。”
“不要、不要。”佑琪好緊張,“我會害怕啊。”
“那你握住我的手吧。呐。”
他把手伸給對麵的少女。
有些不安地握上去,一棠的手和總也帶笑的麵孔不同,摸上去溫溫涼涼,反而更加難以安心。佑琪不自覺把手往上摸去,按住脈搏,隻有聽到心跳聲,才會安心。
“呀。”一棠笑著,“你這樣好像護士小姐。”
“因為聽到心跳聲,就比較有活人的感覺。”相處的時間長了,佑琪就不再怕生,對一棠也變得可以說更多的話。一旦信賴某人,就不會害怕。
“說這種話,難道我除了有心跳,就不像活人嗎?”少年笑著駁斥。
“因為一棠……摸上去溫溫涼涼的……”
“誰也是吧。總不可能是滾滾燙燙的。那樣的話,我就是烤白薯了。”
“哈哈。”佑琪被逗得笑起來。
這個話題,也被如此帶了過去。不過,佑琪偶爾會想,雖不能說滾滾燙燙,但像思敏和哥哥的手,就會比較暖和。
一棠他不太一樣。
他似乎不怎麼出汗,像幹淨的偶人。也許是那份過分美麗的感覺,才會讓人覺得他像假人。
“現在呢。”少年在對麵問,“還會覺得怕嗎?”
“好多了。”她慢慢張開一點眼睛,在空中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這個搖搖蕩蕩被獨立出來的小房間。但是好像坐在雲上的時間裏,因為是與紹一棠這樣相對,靜靜看著那雙澈透的眼睛,心也漸漸安穩了下來。
然後,兩個人就會隨著小房子的移動再緩緩降至人間去。
“因為一棠不斷和我說話,所以就忘記害怕的心情呢。”
“上一次坐摩天輪是什麼時候?”他笑著逗她。
“啊,好像還是和哥哥,還有爸爸媽媽一起來。我應該還是小學生吧。一棠呢?”
“我?”
“一棠有兄弟姐妹嗎?”
“你猜。”
“我猜……唔,一棠是獨子!”
“為什麼(笑)?以前還明明說我是長子。”
“那是因為名字的緣故嘛。不過想想看,要是一棠有兄弟姐妹就實在太可怕了。”
“為什麼?”
“因為一棠長得那麼好……”佑琪有點不好意思,“第一次看到一棠時,我都呆住了。想,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就像紫藤花一樣,美豔得搖搖欲墜的。”
“什麼啊。”他哈哈笑起來,“在摩天輪上敢說搖搖欲墜這種話。而且,”他停下笑聲,挑唇看著少女,“哪有人這樣形容的。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叫美豔得搖搖欲墜。”
“因為我在院子裏種了紫藤花呀。”她天真道,“你見過紫藤花吧。紫色白色,一串串,香氣又好聞。陽光一照,還會閃光。讓人覺得怎麼會有這麼華麗又剔透的花。美得不敢觸碰,美得像要掉落。一棠也是那樣。”
少年安靜地笑著,聽她講。
“一棠呢,一棠喜歡的花是什麼?”
“白色的牡丹。”
“呃?為什麼呢?”
“很安靜、很有氣質的花啊。”
“這樣啊。”她氣餒。因為她一點也不像牡丹那麼大方貴氣。
“不過我也喜歡白色的小雛菊。綠色的線頸上,有細細絨毛的那種。長長的頸搖來搖去。”他用兩根手指比劃著,噙著笑,劃過她漂亮的眼睛。
莫名地高興起來,覺得一棠像是故意在說自己。
佑琪咧開能露出牙齒的笑容,有點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