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纖開始苦惱,這樣的一個花娘,她要拿出怎樣的劇本來令她滿意?
客廳。
依舊是散落無邊的廢紙團。還有幾根被寫空了的水筆。
歐陽秸關上門,微微皺眉,已經是第五次,他看到她在客廳裏不斷奮筆疾書地趕寫。離晚會還有一個來月的時間,她需要這樣趕嗎?
“回來了啊。”她沒有回頭,卻出奇地知道他已經回來了,用筆撓了撓後腦勺,“我買了吐司,你自己在微波爐裏熱一熱吧。”
之前還想過像他這樣的大少爺一定吃不慣這些東西,一直幻想著吃飯到點的時候,那些法式料理啊,日式拉麵啊會由哪裏的大廚冒出來做給他們吃。可是過了半個多月了,這個房子裏,隻有他和她的影子。
“如果不喜歡,你可以叫披薩。”她轉頭,一副與她巴掌臉不符的黑框眼鏡架在鼻翼上,“晚上會寫得比較晚,不要催我。”
他沒做聲,走進廚房。
一壺溫著的咖啡,是藍山的。
眼裏揉進些許顏色,卻辨不明心裏的那股氣流到底是為何而來。
轉身看著她,用水筆盤到腦後的她,穿著的白色棉製睡衣被水筆劃出了很多黑色的細長線條,這樣的不修邊幅,卻偏偏被他這樣要求完美的人看到。
真不知該感慨自己對她已經產生免疫還是放棄改變的念頭。
“明天拍宣傳片,不用開例行會議。”她起身從他手上拿走一片吐司,轉告通知。他下午有課,沒在會議室看到他的影子。
他扯扯嘴,早在課堂裏就收到短信了。但是從她嘴裏聽到,還是有點不一樣。
“啊,奮鬥奮鬥,我要繼續寫了,你不要打擾我。”她把最後的半塊吐司給吞進肚子裏,然後低頭開始給劇本排序。
其實他知道的,比她還多一點。
她是女二號,而五分鍾的宣傳片裏將有她和男一號的對手戲。花娘給她安排了半秒的KIXH1鏡頭,相信這一點,佑纖肯定被瞞在鼓裏。
而他,跟花娘提議做男二號。
花娘沒有問什麼,隻是點頭寫上他的名字。
這些,佑纖都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會不會辭演?因為也有他和她的對手戲。
之所以要主動提出參演,是因為……女二號要KIXH1的對象是男二號……所以……
他到底是怎麼了呢,不過是一時興起過來看看他遺失多年的女傭而已。為何一遇到和她相關的事物都會讓自己變得敏感起來呢?
宣傳片安排在外取景。
而在上演的前一分鍾,佑纖才拿到修改稿,看花娘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就有股不太祥的預感。
但是看到風度翩翩的陸羽穿著白色的休閑裝出現的時候,她就不再作任何的壞想法了,能和他一起擁有共同的片子,真的……很開心。
“準備——”花娘單手叉腰,拿著喇叭站在登子上叫。
這一幕是演女二號一直暗戀男一號,而男一號卻喜歡上了別人。女二號便轉投男二號的懷抱,卻在得知勉強沒有幸福後提出分手。
佑纖剛換好裝就被推入雨中,人工降雨。幸好劇本是她寫的,不然真的要忘詞了。
可是在細雨朦朧裏出現的那個人是誰?誰是男二號?
待她適應水溫看清他的麵貌,不禁大驚,“是你?”
“卡!”花娘擰開喇叭大叫,“台詞說錯啦!”
怎麼會是他?歐陽秸怎麼是男二號?她明明沒在名單裏看到他啊。佑纖呆愣在一旁。
“動作也不對,重來一次。”花娘氣急敗壞,這個人工降雨很貴的啦!
“你怎麼會在這裏?”佑纖靠近歐陽秸,劈頭就是一句。
歐陽秸握住她的手腕,她卻馬上掙開,“你幹嗎?”
“卡!”花娘用手指按著自己的額頭,大叫,“台詞又說錯啦!你應該說‘我們分手吧’,而不是‘你幹嗎’!”花娘很鄙夷地白了佑纖一眼,“自己寫的劇本,怎麼台詞忘得一幹二淨?”
佑纖還是處在狀態外。
……
“卡!”
“卡卡!”
“卡!”
“卡!”
……
花娘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十分鍾。”叫來這兩個人,然後苦口婆心,“你們就算要浪費社團的錢也不是這個浪費法吧,一直淋雨也會感冒的。”遞給他們一條毛巾,“一點默契感都沒有,給你們五分鍾培養去。其他的人先開始拍,快!”
兩個人坐到一邊,都是有些濕的地方,尤其是頭發。
而佑纖很習慣地把毛巾擦到他的頭發上,幫他細細擦拭。
花娘剛好轉身想看看他們是否進入狀態了,看到這一幕,頓時咋舌。一個別人碰他一下都要臉臭起來的歐陽秸,一個漫不經心到隻會和朋友交流的佑纖,他們一個正在給另外一個擦拭頭發,而這動作顯得那麼自然和諧。
難道……不可能!她馬上消滅腦海裏的那個念頭,不過……就算不是,要是發展起來的話……也很不錯,不是嗎?
嘿嘿。
佑纖擦完他的頭發,開始坐下來擦拭自己的,“你不是不參加嗎?”
“突然想加入,就加入了。”他悶悶地打開一罐可樂。
果然她不喜歡他參演她的劇本,好比被她的人生拒之門外的感覺,很悶。
“哦。”她也不知要責備什麼,這是個人意願,她沒有立場,“怎麼辦好呢?”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我是在哪裏嗎?”歐陽秸問,不是說培養默契嗎?現在開始吧。
佑纖記得,而且深刻,“你家的遊泳池邊。”那一天是她來到歐陽家的第二天,起得很早,然後跑到遊泳池邊想給Cinderella浸泡一下,顯出水晶的光澤,卻被他突然冒出來推入泳池裏。
錯。其實他們是在他五歲的慶生會上。他對她的水晶鞋做出批評。她忘記了第一次見麵的準確時間,是因為忘記了還是他推她入泳池,更讓她覺得記憶深刻?
“你忘了啊?”見他沒回答,她歪過頭看他。
手裏的白色毛巾沾上了很多細長的頭發,黑色的發絲有他的,也有她的,互相彼此糾纏著。
“離開家裏有四年多了,不想你母親嗎?”他在過年的時候都沒有看到她出現。
從高中開始,他過年都會回家,但是也不會問起她到底有沒有來,隻是習慣性從大年前夕等到正月初十,然後再打包行李出國。
可是……她一次也沒有出現。
“想啊。我每年都有回去看她啊。”她答得自然,不過離開歐陽家才四年多嗎?她一直以為五年了呢。
他回家,她也回家,可是他們在過去的四年裏,都沒有遇到過。
是因為什麼呢?
他開始迷惑。
而她卻很清楚,那是刻意避開他的。
“今年,一起過年吧。”他說,然後站起來拍拍衣服率先向拍攝場地走去,沒有聽她的答案。
她怔怔地以為聽錯了。
他主動提起來要和她過年,她為了避開他,已經四年沒和媽媽一起過年了。
宣傳片拍出來之後,在整個校園引起異樣的騷動。
不是因為男一號太帥,也不是因為男二號太酷。
而是……因為情節非常吸引人。五分鍾的短片涵蓋了太多的東西,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場下雨的對手戲。
雨下得很大,滿天的書在飛揚,但時間凝固在他們的臉上沒有知覺。他的臉上又是同樣的憤怒,何必。她不是一隻貓,她也有她的脾氣,不是每一次都應該遷就,慢慢地蹲下來,一本一本地撿起來,抱著一摞的書轉身離去,終還是鼓起勇氣,冷冷地看向他,“我們分手吧。”
那一秒定格他臉上,是無限的詫異,然後如期看到了驚恐。是的,如期,因為這樣的表情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在她第一次拒絕當他女朋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沒有焦距,滿臉的不敢置信。或許當初不該心軟,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