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反複醒來又睡去。隻記得旁邊有人在不停地說話,額頭一下一下地冰,還有嘴邊難聞的藥味。還有幾個人的嘈雜聲,是誰,是誰那麼吵。讓她靜一靜都不可以嗎?
“花娘,她不會有事吧?”烏鴉一臉憂心忡忡地盯著一直躺在床上發高燒的佑纖。護士已經給她打過退燒針了,可她卻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花娘也很抱歉地站在一旁,她昨天……酒後失言了嗎?可是她也沒有想到佑纖今天就會向陸羽表白,而且……反應會這樣大。
在她的印象裏,她未曾看佑纖有這樣的樣子過,“歐陽秸,你休息一下吧,忙了一晚了。”
歐陽秸的背僵了一下,又繼續低頭給佑纖換毛巾。冷靜自持的臉上沒有泄露一絲的情緒,但敷在她額頭的毛巾外,他按住的手指在隱隱顫抖。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得知她失蹤了的消息,心裏竟然湧起一陣一陣的心慌。知道她隻是離開眾人的視線去了某個角落療傷,卻不知會看到那般醉酒後的她。
這樣的她,他沒有見過。
而他也沒有這樣怕過。
就像那晚,十六歲離開家的前一晚。
他因為她的話語被激怒,一股莫名的情緒讓他推她下泳池,卻在看到昏迷的她後,心慌不已,那個時候,他哭了。
從來沒有哭過的人,竟然因為她不慎落水,心慌地哭了。
混雜著即將離開家遠去國外的複雜心情,混雜著在她房裏看到櫻蘭通知書的心情,混雜著如果他想要去櫻蘭就可以去,而她會逃離得越來越遠的心情,他哭了。
淚隻是無聲地滴落在臉頰上,別人看不出那是池水還是淚水,隻有他顫抖地扶著她的手一口接著一口給她吹氣。
手指下的毛巾微微被拖動,他低下頭迎上她突然睜開的目光。眼神清澈而透明,如同最為純淨的水晶,讓他的心突兀地狂跳了一下。
他首先別開眼,沙啞地道:“她醒了。”
眾人圍了上去,各個對她噓寒問暖,他退至窗邊,靜靜地看著她在眾人緊張的表情中所展現出來的柔和,她是恬靜而溫和的。
穿過眾人的臉孔,佑纖巡視房間,發現窗邊的他。淩亂的發絲,皺皺的衣角,眼角帶著一些血絲。是他在照顧自己吧?她靜靜地低下頭,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花娘靠近她,沉默地盯著看了一會,指著毛巾說:“還需要嗎?”
她搖搖頭,“謝謝。”除此,她也不曉得還可以說什麼。
“我……”突然靠近的陸羽抿著嘴,溫雅的樣子在燈光中顯得明亮,“對……”
“不要說對不起。”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的愛情很廉價。佑纖抬起頭,擺出一張甜美的笑臉,“其實我也隻是很淡的感覺。”她澀澀的舌頭不知還要說什麼,卻無法阻止,“其實我也就是單純的迷戀啦,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扯嘴輕笑,端起床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嗯,很口渴,“所以……大家都不要用憐憫的眼神看我,這不算失戀,真的無關痛癢。”
她的語氣與神態認真而自然,又比過去多了一份坦然與……豁達。
她不知道淚水還可以在眼底強忍多久,隻好對著眾人擺擺手,嗅嗅衣角,“哎呀,好臭哦,我先去洗澡了!”
逃到浴室,淚水就嘩啦啦地流下來。
去她的初戀情結,去她的暗戀,去她的陸羽!
洗了個香香的澡。再次倒頭睡去,他們也很識相地離開了。
清晨。溫煦的陽光。
嗯,很痛的頭。像被坦克碾過似的疼。佑纖躺在床上抓著自己的頭發輕聲呻吟,下次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要喝酒了,這樣真的比撞牆還要痛苦!忽地,她的瞳孔睜大,睜大,睜大,然後大聲“啊”了一下,又慌忙捂著自己的嘴,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這……這……這不可能吧……哦,額滴神嗬……她……她居然和歐陽秸同床共枕!
無法置信眼前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會是歐陽秸的,不是人皮麵具嗎?不會是花娘她們來戲耍自己的吧?佑纖抓住歐陽秸下巴的位置就猛地一拉。
“哇——”他低哼一聲,整個人彈起來,沒被她剛才的叫聲吵醒因為昨晚照顧她到淩晨四點,卻不得不因為肌膚的疼痛而反射性地醒來,“你做什麼?”
“啊,真的是你啊!”她悻悻然地收回手,馬上又退了幾下,靠到床的另一邊,“你……你是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上的?”而且她記得最後是陸羽在她身邊吧……心突然莫名地就疼了。
歐陽秸有些悶悶地坐在一邊,“你不會忘了自己做的好事吧?”把他吐得全身都是,還在夜裏反複念著陸羽的名字,雖然開頭說了幾句“陸羽,我喜歡你,好喜歡”讓他很生氣外,接下來的大篇幅都是“歐陽秸,你個大混蛋”讓他一下子把兩邊的眉毛都給糾結到了一起,他真的有那麼混蛋嗎?
啊?好事?她做了什麼?偷偷地看一眼自己,還好還好,衣服都穿著啊,眯眼回憶著,卻不知他突然地靠近,待發現的時候才驚叫出來:“啊——”人跟著向後摔去,而歐陽秸為了拉她也跟著不防地跌落下床。
這時門被推開,一個腦袋鑽進來。
“哇,這麼勁爆!”花娘揉著惺忪的睡眼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相機,卻還是假惺惺地蒙上自己的眼睛大喊:“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佑纖急於解釋的臉因緊張而漲紅,看看他撲倒在自己身上曖昧的姿勢,心裏萬分惱火,“你快點起來啦!”
歐陽秸聽從地爬起來,他也不想的嘛。
“咳、咳,那個佑纖啊……”花娘的語氣顯得有些語重心長,“雖然說小兩口吵架是常有的,但是也無須床頭吵架床尾和地這樣徹底演繹吧?那個……保重身體!”
什麼跟什麼啊!佑纖氣惱地抓起地上的枕頭拋向她,“出去出去!”
“哇,我還沒教育完啊!哎,年輕人啊的確會血氣方剛一點。”花娘剛說完,門就“砰”地被甩上。如果讓佑纖獨自失戀暗自傷神還不如給歐陽秸機會,或許他真的可以。
“說,到底怎麼回事?”佑纖被剛才的一幕搞得糊塗,隻能瞪著房裏唯一僅剩的歐陽秸。
他卻隻是聳聳肩,很無辜地問:“怎麼了?哇,你的眼睛有黑眼圈哦。”轉移話題。
“歐陽秸——”佑纖忍無可忍,隻能叉腰大叫,“不要給我顧左右言他!為什麼你會在這裏,為什麼花娘講話那麼莫名其妙,最關鍵是為什麼你會和我睡同一張床?”
歐陽秸靜靜地看著她,這樣發火的佑纖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呢,“那個……我會負責的。”
鬼要他負責,負什麼責?他們又沒有怎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怪我沒對你怎樣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眼神誠懇而清澈,讓她都不禁疑惑是不是自己錯怪他了。
佑纖緩下氣來,真的不能喝酒,連辯解的力氣都會減少許多。莫名其妙地發生這一切,不可思議地讓她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夢?她心裏一跳,昨晚的一切支離破碎卻又極為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
“我喜歡你,佑纖。”歐陽秸正色道,澄淨的明眸倒影出她的驚愣,卻也讓她恍然大笑。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她閉上眼睛,每次都會挑她最糗的時候來嘲諷她,玩弄她,她才不會上他的當!
“我也覺得不好笑呢。”歐陽秸突然又露出皮皮的笑容,隨意地撿起地上的外套披上,“佑纖,你還以為世上就隻有一個你可以吸引我嗎?”
佑纖瞪大了眼睛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這個人不是一般的莫名其妙。
“我隻是覺得你好可憐。”他一字一頓地說,黑色的眸子裏倒映出她憔悴的臉,“為了一個男生失戀又發狂的,真不知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這個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他到底要怎樣?像以前一樣讓她出醜,然後推她下遊泳池?還是狠狠地給她一個痛的教訓?
歐陽秸天生帶冷的口氣裏難得夾雜了些揶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馬上拿一塊錢換塊豆腐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