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1 / 3)

心太亂

徐沒有想到,當她受著痛苦的煎熬時,她的朋友也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痛苦中。

小環的悲情告白,將她推入萬丈深淵。凶手是拒絕了她的臣磊,而背後的主角,是徐。

小環抱住她哭著說:“為什麼是你呢,為什麼是我朋友?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我可以恨她,但現在我連恨都做不到。我為什麼敗得這麼徹底!”

“你恨我!為什麼不可以恨,我是你的情敵,本來就是可恨的。”徐握著她的手。

“不。”她背靠著牆滑下去,雙手插進頭發裏,“我怎麼恨你,你要我怎麼恨得了!”

“小環。”徐也蹲在她麵前,“用你的眼睛斜睨我,用你的牙咬我,用你的手掐住我……隨你怎樣都可以。”

她伸手擁抱住徐,“你沒有錯,我誰都不恨,也許我還不夠努力,隻要我不舍地追求,他總會看見我的好,對不對。”

徐輕拍著她的背,使勁地點頭。原來麵對愛情,愛哭的小環也可以這樣堅強。情已深,又有誰顧得了痛。

“拿去擦擦眼淚吧,兩個花貓似的。”不知何時,甘琪站在了旁邊,遞給她們麵巾紙。

她現在時常洋溢著微笑,因為有了愛情的滋潤,即使在為朋友憂傷時,也不會傷得徹骨,但她一路走來,其中辛苦誰體味過。

想想甘琪,想想小環,想想呂振風,想想自己,徐知道,感情路從來就不會一帆風順。

“想心不生波動/而宿命難懂/不想隻怕是沒有用/情潮若是翻湧/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愛的影蹤……”

這是一架望不到盡頭的天梯,白色,白得刺眼,螺旋著伸展入無極無限。周圍什麼也沒有,一團黑暗。

但是徐一點也不害怕,因為身邊有鍾煦啊!不知道何時,是怎麼上了這樓的,隻知道他輕輕牽起她,笑著說要帶她去尋找幸福,那是她所見過的最溫暖的笑,她感到自己仿佛一片冰,冒著白氣就融化了。

幸福路真的很遠很長,他們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但總覺得還是在原地。

終於,頭頂上有幾絲五彩的光芒,徐激動得熱淚盈眶,飛快地奮力向上跑,但是手上已經空了。

鍾煦?

他消失了!

她恐懼地四處張望,卻從冥冥中傳來他的聲音:“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在身邊,你要自己去尋找……”聲音一遍一遍回響,從各個地方傳出,她痛苦地捂住耳朵癱倒在地上,卻發現自己在海上,波濤翻湧著,臣磊高高地站在浪尖上,周身散射出七彩的瑞光。他向她伸出手,“幸福就在這裏,快來……”

然而她全身僵硬像石頭,發不出聲,也伸不出手。

忽然之間她又回到了無始無終的樓梯上。白光一閃,整座樓坍塌了,她墜落下去……

徐醒了,正在自己床上,室內灑滿月光。

這正是午夜,月光明亮如水流動在萬物之間,半拉上的白色窗簾上晃動著玲瓏的樹枝陰影。整個房間都是月的銀白色,令人想起夢中白的樓梯。

滿天星鬥,寂無一語,它們隻在沉默地發光,沉默地閃耀。一隻黑色鳥飛過去了,沒有叫聲,隻有翅膀的拍動,聲音極輕極輕。

一顆淚珠出現在她眼角,接著一串一串,一股一股的……她就這樣流淚到天明。

一連好幾天沒見到鍾煦,也沒見過沈琳文。真的如夢中忽然消失了嗎?那場說好的公平的競爭還沒開始呢。

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還是像以前一樣,她總是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啤酒已沒有療效,她喝血腥瑪利、喝威士忌甚至伏特加,卻都沒辦法擺脫壓在心中的夢魘。麵朝大海,她喝幹最後一滴酒,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奮力將空瓶扔到海麵上,用力過猛,頭腦有些眩暈,她就勢向後倒去,卻沒有摔在沙灘上,而是跌到了熟悉香味的包裹的懷抱中。

“鍾煦!”見到他她又驚又喜,“你這幾天去哪裏了?”

他沒有說話,向前走去。她跟上,無意中發現他的手臂上竟是傷痕累累。她猜是沈琳文弄的,仔細一看確是被硬物砸出來的淤青腫塊和傷口。

“怎麼會這樣!你也不上藥,就這樣隨它去嗎?”她半埋怨半心痛地說。

“沒事,別擔心。”他撫了一下她的臉,忽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記得你是個堅強的人。”

“怎麼了?”

他嘴唇動了動,但沒說什麼,繼續往前邁步。

她見他這樣,也不再問,跟在他旁邊,低頭沉思。一個新的可怕的啟示如一條蟲似的爬到了她思想裏。

海依然浩瀚,依然是深藍的色調,海浪在洶湧翻滾,卷著浪花,接著遠天;灰暗的天空堆積著暗淡的雲層,沒有陽光,偶爾一隻孤單的海鳥飛過,唱著淒苦的挽歌。

一幢紅頂的白色建築出現在眼前。

教堂!徐的神情變得異常敏感。愛情的最後,也就是走進這樣一間處所用戒指圈住永恒吧。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堂,鞋與地板相碰發出的聲音在穹頂與地麵之間回蕩著。

來一次虛擬婚禮吧,願聖母瑪利亞能夠看見她的祈願。她肅穆而虔誠地用裝粗的聲音表演神父:“鍾煦先生,你願意娶徐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他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遲疑地問:“你不願意嗎?”

“當然願意!”他把“願意”二字說得很重。是的,在心裏、在感情上他是願意的,但事實……

她笑了一下,繼續扮演神父,“徐小姐,你願意嫁給……鍾煦,生生……世世……”她咬住嘴唇,再也無法說下去。

鍾煦忽然擁抱住她,緊緊的,好像要把她鑲進自己身體。那種近乎於絕望的激烈,似乎是為了把這種感覺根植在心地上,溶進血液裏。

“我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三個字,也許也是最後一次。多麼簡單的三個字啊!輕鬆得不用一秒就能說完,卻又沉重得讓人說出後就再也開不了口。是誰唱過的那一首歌,“愛就一個字,我隻說一次”,現在想來是如此令人熱淚盈眶。

他瘋狂地吻她。他從來沒有給過她這樣強烈的吻,藤蔓似的纏住她不肯放鬆,仿佛要從她身上榨取什麼。

然而她並沒有沉醉在這個吻裏。

“人之將死,其鳴也哀。”她很清楚,激情之後的沉淪最傷人,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像被狠狠戳了一個大洞,汩汩流著鮮血。

當他喘息著放開她之後,她笑了,就像平日開玩笑時的開心笑容一樣,“我是很堅強的。我可以保證,不再流淚,但是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閉上眼睛,靜靜的。她目不轉睛地用眼光描繪他的五官,那憂鬱的雙眉、那愛凝視著某一處發呆的眼、那高聳著的鼻梁、那吻過她許多次的嘴唇……一切是那麼熟悉、那麼漂亮,最開始的開始,她愛上的就是它們完美的組合吧,但它們終究不是屬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