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亮,池水很淺,所以——看得很清楚。
順著月光,可以看見沾了水澤的青絲,整張臉隻能看清潔白的額,五官因她垂頭的動作隱入陰影中,但也能依稀看到美人的輪廓。不過,最讓他目不轉睛的是美人正在做的事——她在拉自己濡濕的衣裳,乳白的肌膚就這麼一點點一點點地暴露出來——
好、好、好大膽!秦誓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好像是到今天才發現自己是活的似的。
陶醉地把右手平貼在自己美美的臉上,他的眼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更多的白膩在自己眼前顯現。快脫——快脫——快脫——
耶?怎麼不脫了?眼光上移,正對上一張芙蓉麵。再下一秒——
“喂!別跑!”見女子倏然消失在眼中,秦誓沿著橋跑向池岸的另一邊,更接近女子出現的地方,但不管他怎麼看、怎麼等待,那女子還真像平空消失般地不見了蹤影。
“怎麼可能不見了呢?”秦誓凝視著月色下荷塘的某一點喃喃自語,“那張臉沒見過呢!那麼大膽的女人更是聞所未聞——”一朵開得過分囂張的荷花突然映入眼簾,一個奇怪的想法竄了出來,“該不會,是遇到荷花妖精了吧?”
看來還真有可能是荷花妖精呢!秦誓站在原地,一手環胸,一手撫著下巴,得出結論。
不過,修長的食指挑起身旁一塊可用來休憩的太湖原石上的一片純白的輕紗,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這不是冰蠶絲嗎?拇指和食指再搓搓手中的布料,的確跟以前大哥給他看的一模一樣。據說大哥為了弄到一匹冰蠶絲,花掉了一萬兩銀子,因為一直想不到拿來做什麼好,也沒人出得起這個價,所以被當做了鎮店之寶鎖在留錦秀坊的寶庫裏。而他,今夜居然在自家池邊就撿了這麼一件寶貝?這該不會是——荷花妖精的羽衣?
細滑的布料在發熱發燙的頰上揉搓,秦誓露出一個呆呆的笑容,他,好像戀愛了!
不知道,荷花妖精能不能嫁給人——
“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再深深地吸進甜美的新鮮空氣,輕紅從池塘的另一頭悄然起身。天啊!剛才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黑影,簡直嚇死她了!幸虧她常來這,懂得哪片荷葉最為茂盛,加之她常在水中嬉戲,所以閉氣的功夫特別好,否則今天還真難脫身!小心翼翼地向池岸邁進,輕紅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見那個男人還站在她先前待的地方,貓著腰借著樹身花影,迅速地向門的方向奔去。趁那個危險的男人沒再出現前,她還是快開溜吧!
“小姐,你玩完啦?”在拱形的花園小門旁,凝兒打著嗬欠轉過頭來。
“哦、嗚、嗯——”輕紅攏了攏濕透的中衣,低著頭不敢多言,她當然不會是怕自己的丫頭啦!隻是一個女兒家遇到那種事都有點心虛的嘛!
“那我們快回去吧!即使是六月天,晚上還是會涼的呢!”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備顯狼狽的主子,“您怎麼沒穿外衣?”
“耶?外衣?”輕紅呆了兩秒,再想想身後的危機,“哎呀,一件衣裳而已,快回去啦!我要冷死了!”輕紅二話不說地拉著還想再問的凝兒就跑。
天啊,她忘了自己的衣裳了!嗚——
“——姐?小姐?”看著已溢出青瓷茶杯的綠茶,凝兒幹脆一把搶過輕紅手裏的茶壺。
“啊?你怎麼了?”被奪走茶壺的輕紅恍然回神,神色慌亂地問。
“唉,不是奴婢怎麼了,是小姐怎麼了!”從一早起身開始,還沒洗漱就說要去摘荷花,還不許她跟。結果摘到早膳的時間都沒回來。好不容易踏進這個屋子,兩手空空不說,還恍恍忽忽地,問她花兒呢?她回你一臉的問號,還加上一句:“你想要花兒嗎?你自己去摘!”說完就一直坐在那裏發呆,再不,就出現像方才一樣的小紕漏。
“我沒怎麼啊!”說是這麼說,輕紅卻不敢直視丫頭的臉。
“您病了嗎?”與其他的狀況比起來,凝兒最擔心的就是輕紅身體不適。
“沒啊!”輕紅端著凝兒沏好的茶啜飲著。
“那是有心事?”
“啊?哦!”輕紅抬頭看了凝兒一眼,沉默半晌,吐出一個字:“沒。”總不能讓她說昨天晚上她被人發現了吧!而且還丟了一件衣服。真的丟了,她今天把荷花池附近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塊該是絲的東西。
“依奴婢看,您還是別找那個不愛榮華富貴的人了,我們回家去吧!”同樣地頓了頓,凝兒說出自己在心裏思考了很久的事。
“不行!”幾乎是立即地,輕紅出口反駁。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分,又期期艾艾地坐下身來,解釋道:“連八衛都派出去了,現在罷手不太好吧?而且,我們又沒想傷害誰——”如果是昨晚以前,她想走的話,揮揮手說是個誤會,也就走了。隻是現在——嗚,她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別人家的衣服就是普通的衣服而已,她的可不同啊!
“既然如此,您也要好好地實行自己的計劃啊,光待在這裏賞荷花,是看不出哪個男人愛不愛慕榮華富貴的!”因為愛上人家廚子的手藝而以毫不光明正大的理由賴在人家家裏,是非常失禮的。
“哦。”輕紅沒敢反駁。
“對了,您的衣裳還在荷花池邊上吧,趁沒人發現的時候奴婢得快去拿回來,被別人撿到可就慘了!”
“那個啊——”輕紅眼神一閃一閃的,幸好那個精明的丫頭正低頭繡花,“我已經拿回來了。”說完就想打自己一個嘴巴,傻啊!讓凝兒去找,再偽裝成不知道被誰拿走,讓她去操心不就好了!可是她心一慌就容易說錯話,現在話已出口,看來她隻能自己去明查暗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