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烏頭,狀似烏鴉頭,多分布於新疆和準噶爾一帶,取三錢,服用可致神智昏聵……”
顧行之問,“這是什麼?”
素梅將書合上,放在一邊,“烏~頭~堿對人有強烈毒性,而我要說的就和這烏~頭~堿有關,早年我去過西域邊城遊曆,在那裏我曾聽說過這麼一種藥,叫‘一線牽’。”
顧行之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素梅道,“一線牽的主要成分就是烏~頭~堿,隻是在烏~頭~堿的基礎上加入了毒蟲和花粉,它的藥效視分量而定,過量致死,輕量則使人看不出異常,但是毒素會慢慢沉積,若是一直服用,長此下去,這人恐怕非癡即癲……”
顧行之的拇指和食指將杯腹使力環住,似乎隻有如此,他的手才能抖的不那麼厲害。
“行之,我那次幫櫻荔姑娘梳頭時,發現她的後頸處有紅血絲,我替她號脈,也發現她的脈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那天開始我就起了疑心,這兩日我翻遍醫術,總算找到點蛛絲馬跡。”
“是不是中毒的人會經常頭暈無力?”
素梅道,“正是,怎麽?櫻荔姑娘自己也發現了?”
“啪。”
陶瓷破裂的脆響,顧行之手裏握著的杯子被捏碎了,他滿手都是血,順著他的指尖汩汩流下。
素梅嚇了一跳,匆匆忙忙去找藥箱給他包紮,等她回來時,顧行之已經不見了。
小皇帝自大覺寺歸來就正式搬到了西苑,一是夏日到了,寧安殿裝點簡陋,恐不適宜過夏,二來西苑離皇宮的儲冰室很近,皇帝需要冰塊來降暑,西苑無疑是最適合避暑的所在。
櫻荔跟著皇帝一塊搬到了西苑,皇帝現在和櫻荔形影不離,一刻看不見櫻荔的人影,他都要問問這姑娘去了哪裏。
楊武對櫻荔道,“咱家還是頭一回見皇上對一個姑娘這麼上心。”
櫻荔仔細想了想,皇帝待她確實不壞,除了去大覺寺的前一天晚上對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其餘功夫都不曾對她大聲過。有了她,他不再流連於那些濃塗豔抹的鶯鶯燕燕,他甚至不再叫其他女官近身伺候他,日常起居都交給她照料,她不會照顧人,總會出差錯,他也不惱,有時候還會親力親為。
最重要的是,他經常會告訴她,他很喜歡她。
櫻荔想,被人喜歡總比喜歡別人要好吧?
漸漸的,櫻荔學著去接納皇帝,她不再甩開皇帝拉著她的手,不再為了減少和皇帝獨處而躲到一邊偷懶。
皇帝帶她去泛舟,他不叫宮人跟著,而是自己做起了船夫,劃著小槳,載著櫻荔往湖心小亭去。
烈日炎炎,皇帝一邊劃船一邊對著她笑,有汗珠順著他下巴的弧度流下來。
顧行之來求見聖上,楊武帶他來到湖邊,指著蕩漾碧波上的小舟道,“皇上和櫻荔在玩呢。”
顧行之看到,櫻荔忽然站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的給皇上擦汗,皇上把臉進一步伸了過去,在櫻荔猝不及防間,皇帝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顧行之見過皇帝抱她,摟她,牽她,但是他還從沒見過皇帝親她,所以他從沒想到,這一幕對他的衝擊力會這麼大。
在那一刻,他想跳入水中,盡最快的速度遊到彼岸,他要把櫻荔搶回來。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楊武道,“顧大人,你回去吧,皇上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
顧行之眯起了眼,將眼中的嫉妒、憤恨、不甘都隱藏起來,“怎麼說?”
“皇上今天是要辦事了。”楊武半笑著,湊近一步小聲對顧行之道,“皇上叫咱家弄來了藥,八成今天就要臨幸櫻荔姑娘了,那藥可是王丹陽道長煉的,女子若是服下……薛無常啊薛無常,咱家有時候真是佩服他,這個世界上,比咱家還了解皇上的人,也就他一個了。”
楊武沒注意到顧行之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接著道,“顧大人,雖說來福已經走了,咱家現在也是皇上身邊第一人,但是你知道,咱家想要的不止是這些。薛無常一直壓在咱家上頭,薛無常的人也壓根瞧不上咱家,咱家怎麼能咽了這口氣?不說別的了,咱家暗中調查過,櫻荔姑娘可是薛無常安排進宮的,十之八九是薛無常的人,她要是真當了皇後,這前朝後宮都要姓薛了,顧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