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憑著平日摸魚有方和“絕不虧待自己”原則保持下來的良好恢複力,程拓終於沒淪落到淒淒慘慘地躺在床上度過大年。隻是暌違許久再度見到的同事卻是這樣歡迎他的——
“哦,原來你還沒死呀?”
“這是誰呀?我們不認識,走錯科室了吧?”
唯一流露出真心喜悅的是目前正被迫代他的班的另一個住院醫師,幾乎是一見到程拓他就滿眼熱淚地撲上來,“同誌!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來來來,這是你該寫的病曆!”
看著那堆小山高似的東西,他小心掰開對方的手,“其實,我今天純粹是來看你們的,還沒有銷假上班哈哈……”於一連串的怒罵中施施然溜出辦公室,目標是樓上的某個科室。
剛出電梯,便見一票查房人馬浩浩蕩蕩地從走廊那頭走來,他立刻轉身麵對電梯做出等待的樣子。眼角餘光卻一直瞟著那隊跟在科室主任後麵的醫生,果然在最後頭看見了他要找的人。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明顯,原本邊走邊低頭寫些什麼的女醫生似有所察地抬起頭來,見到他先是一怔,繼而麵上一紅重又低下頭去。
程拓也不再裝模作樣,倚在電梯旁明目張膽地看著她低眼從自己身邊走過,將那抹酡紅和她唇邊若有似無的淺笑盡收在眼裏。
遠遠看著一幹人進了病房,他背起手,不慌不忙地溜進與病房相鄰的樓梯間,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後,相同的隊伍走出病房,程拓探手,將最後頭的人拉了進來。
陡然受驚而大睜的雙眸在看清他是誰後露出釋然神色,言榛淺淺一笑,問他:“來上班了?”
“嗯哼。”他放開她的手轉而撐上她身後的牆壁,很小人之心地阻住她的出路,“哪,我可是耐心地等到查房結束才拉你出來的,不準借口還有事情沒做,說不上幾句話就跑掉!”
“我不跑。”言榛將病曆抱在胸前緊緊貼著牆壁,仍是笑著,隻是有些勉強,“所以,呃,能不能站開點……”
他低下頭睇她,一直看到那張總是笑得恬淡的麵上被掩飾不住的紅潮覆蓋,才哼笑一聲,放下手拉開距離。
言榛明顯鬆一口氣,捂住口偏頭咳了幾聲。
“感冒了?”
“嗯,全科室的人都傳染上了流感,所以才讓你站開的。”
搞什麼……他還奇怪她今天這麼容易臉紅呢。
“其實不用特地跑上來,你打個電話,咱們午休時可以在食堂見的。”
提到這個就有氣,程拓瞪她一眼,“想早點見到你不行呀?是誰自從到過我家一次後,好說歹說都不肯來了的?”真是氣死人,又不是不知道他被禁足。不小心在他家睡著了真是那麼丟臉的事嗎,弄得兩人見個麵都難?
從確定關係到現在,這女人最大的長進似乎隻有會主動打電話給他而已。
言榛愣了一下,低頭,“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小孩子耍賴似的說法,隻是想看對方為難的樣子,不能總是隻有自己在煞有其事地與她交往吧?
她果真有些為難,“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補償……”
“補償嘛……”壞心眼地拖長了腔調,他逗她,“那好,你親我一下。”
對方驀地睜大了眼,目不轉睛地看他半晌,才困惑地笑了起來,“那個……程醫生,其實你在開玩笑對吧?”
“程拓。”不厭其煩地糾正她,程拓抱胸倚回牆上,“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奇怪的沉默彌漫於樓梯間,原本抱著好玩的心情卻在睨見對方紅一陣白一陣的為難臉色後慢慢軟化為不忍。他伸手一彈她的額頭,“行了行了,知道你做不到,我逗你的!”
言榛捂著額頭怔怔地看他。
“以後我來找你時你隻用誠實地表現出‘我很高興’的樣子就行了,不要盡說些多餘的話。”什麼“不用麻煩了”“可以打電話呀”,聽起來真不順耳,他以前的女朋友隻會抱怨說他總冷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