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也有道理。於是,又有不少人支持樂天則的說法。
文、樂兩人都抱定了讓對方當王夫的提議,僵持著。而滿朝文武則是以誰較合適為題,爭論著。一時間,莊嚴的廟堂大殿,竟變成了菜市場,一片嘈雜。
古西靈看夠了戲,也樂夠了,這才斂斂神色,出聲製止道:“夠了!都給朕安靜下來!”她假意煩躁的揉揉額頭,“王爺和塚宰都是我古越國的棟梁之才,一旦做了皇夫,就不能幹涉朝政,不能再替朕分憂解勞。所以,他們誰都不適合做朕的皇夫!”
堂下發出一聲整齊劃一的了然聲。原來如此!難怪五年前……
“至於,讓朕選夫成婚一事,先擱置著,日後再議。”古西靈慧黠的轉動雙眸。
“可是,皇上……”樂天則出聲挽回,這並不是他期待中的結果。
“越王爺還有什麼異議嗎?還是說,越王爺其實很想當皇夫?”文軒然出聲打斷。
“你……”樂天則憤怒的甩袍,轉過身去,不再吭聲。
這時,太監領事高聲道:“退——朝——!”
呼完萬歲,行完禮,樂天則率先甩袖而去。
一場大戰終於平息下來。
可是,看著樂天則憤然離去的背影,文軒然卻覺得更加不安。
這隻是第一回合。
他險勝。
“大人,朝堂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衣遠遠的看到文軒然出來,便上前來問。
“為什麼這麼問?”文軒然疑惑。
“黑衣在外等候大人時,看到越王爺怒不可遏的出來,見到黑衣就一副想殺了黑衣泄憤的模樣。”黑衣訕訕的說,“所以黑衣料想大人今天又在朝堂上得罪他了。”
他笑了笑道:“沒什麼,隻是越王爺向皇上提議,讓皇上盡快選夫成婚,結果被我破壞了。”
“原來如此。”黑衣難得沉著臉,麵有異色,說,“越王爺讓小人給大人傳個話。”
文軒然神經緊繃,驚問:“什麼話?”
“他說,如果大人賞臉的話,想請大人今晚到越王府小酌。”
小酌?文軒然眉頭緊蹙。隻怕是鴻門宴吧。
“大人會去嗎?”黑衣追問。神色間有著難以言語的關懷。跟紫人對文軒然的關切一樣真誠,卻又多了點什麼。
文軒然喃喃的說:“我會去,我一定會去的。”他茫然的望著越王府的方向,神色憂鬱,俊秀的臉龐閃過一絲彷徨無措。
夜幕將至,新月初懸,浩瀚夜空一望無際。一顆孤星陪著新月,也伴著世間最寂寞的人。
“天黑了!”文軒然站在窗邊,望著夜空中那顆永不泯滅的明星歎息道。無盡悲傷的語氣中,卻隱隱透著一絲期待。
“紫人,現在什麼時辰了?”他望著窗外,詢問。原來,他還抱著希望!也許,今夜會是一個轉機。
黑衣走過來,為他披上一件外衣,回道:“大人忘了,今日伺候您的是黑衣。紫人不舒服,在休息。”
“我一時忘了。”文軒然有些尷尬的伸手拉攏外袍。“現在是什麼時辰?”
“酉時已過,戌時剛至。”黑衣心有疑忌的回答。
“已經戌時了麼?”文軒然蹙眉,忽又下定決心般,堅定道:“黑衣,去幫我準備馬車。”
“大人是準備去越王府嗎?”黑衣問道。
“是。”文軒然點頭,神情決然,不容黑衣反駁。黑衣隻得順從的去備車。
越王府很快便到了。
“大人,您真的不要小人陪你進去嗎?”
“不用了。你就在外麵等我吧。”文軒然很堅持。他堅持的事,通常別人都沒有說不的餘地。
“塚宰大人請!”王府管家徐忠謙恭有禮的在門口迎接道。可他態度冷漠疏離,眉宇間隱隱藏著對文軒然的不滿與憤怒。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可文軒然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個隻用了短短九年世間就從未入流的芝麻小官做到一品大員,一個以二十七歲的年紀便當上當朝塚宰的奇人。這中間,他所經曆的是是非非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
正因為經曆得太多,看得太多,體會得太多,對於王府管家的態度他自不會放在心上。隻是沒想到,那個人恨他入骨,連他的下人都對他咬牙切齒!
越王府,黑麵神越王爺的府邸,果非他那小小的軒然府能比的。這並不是說,越王府有多麼的富麗堂皇、雄奇廣闊。而是說,越王府跟越王爺本人一樣,嚴謹、威嚴、肅穆,還有一種高不可攀的貴氣。
“大人這邊請!”忠伯在前麵引路,眼神不時的飄向身後的文軒然,跟防賊似的。“我家王爺已經在花園擺下酒席,恭候多時。”
文軒然一笑置之。
很快,涼亭盡在眼前。聽眾屹立的高大身影背對著他們。孤寂的身形襯著夜色,越加顯得落寞。
文軒然心中隱隱泛痛,這種痛陌生卻又熟悉。九年了,他以為自己快要麻木的心,居然在此感受到那種讓他既已一生地心疼,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他,樂天則,那個權傾天下,卻無比寂寞的男子。
“王爺,塚宰大人來了。”忠伯輕聲稟報。
樂天則緩緩轉過身,動了動手指,示意他退下。
從他回身那一刻開始,文軒然便再也無法在他身上找到一絲落寞,他一貫的高傲、冷酷、殘忍又充斥全身。
“塚宰大人請入座。”樂天則看了眼兀自呆愣的文軒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文軒然心中一陣激動,是他看錯了嗎?樂天則竟然在笑!
他臉上漾起笑容,謙讓道:“王爺請。”
樂天則拎起酒壺為文軒然和自己各斟上一杯。“塚宰大人一定在疑惑,本王為何冒然相邀?”
他左手拈杯,不停的轉動把玩,眼睛卻一刻不離的看著對麵的文軒然。
麵對他灼灼的目光,文軒然略顯焦躁。掩飾性的端起酒杯,卻讓撒處的酒珠越加彰顯他此刻的不安。
他無力的放下酒杯,沉聲道:“還請王爺明示。”
“塚宰大人是在怕本王嗎?”樂天則意有所指的瞄了眼桌上明顯的水滴,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
文軒然放在腿上的右手握成拳,緊了緊,直到感覺到指甲在掌心的深切刺痛,這才穩住心緒,緩緩道:“王爺說笑了。”
他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動作優雅華麗,形容豪放悠遠,沒有絲毫差錯。
“說笑?”樂天則語帶嘲諷,眼含殘酷,輕聲道,“塚宰大人那虛偽的笑容不是已經掛不住了嗎?”
聞言,文軒然一怔,臉色突變。
樂天則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文軒然。今晚的文軒然有些異樣。慌亂、焦躁、不安,甚至有些膽怯。這些情緒都不該在當朝塚宰身上出現。
樂天則挑釁的看著他。
文軒然微闔雙眸。良久之後,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時,他又是平日裏那個溫文儒雅、笑容可掬的塚宰大人文軒然。之前的種種反常也隨之消失。
他輕笑道:“原來王爺也是喜歡文某的笑容嗬。文某還當王爺萬分厭惡那張笑臉,這才遂了王爺的心意收起笑容,以討王爺的歡心。怎料王爺卻誤會了。”他拿過酒壺,自斟自酌了一杯,道:“文某還是笑對王爺的好。你說是吧,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