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蹲下身看了一眼格格，隨即轉臉看向上官昊，“上官，解釋一下吧。”
上官昊抬頭，對上眾人的目光，隨即俯下身看著格格，冷淡地開口：“司怡，你想做什麼？”
平躺在地上的格格的眼睛猛地一眨，隨即死死地盯著他，幾乎能把他看穿出一個洞來似的。
“司怡？那是誰？”紅欲燃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韓千卉突然尖叫一聲擠進了人群：“你說什麼？她是司怡？怎麼可能？”
一連三個問句，砸得眾人更是茫然。
上官昊的眼神依舊很冷淡，看著格格再次開口：“司怡，你想要做什麼？”
“我、我……”格格的身子一顫，聲音帶著些微的怯懦和單薄，“我隻是……想和杜遠晟在一起……”
“所以，你要占據現在的身體而不歸還給她？”上官昊的神情一如既往，“哪怕這個笨蛋正在幫你？”
“我……”格格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眼睛一眨，大顆的眼淚頓時順著光潔的臉頰流了下來，“我隻是不甘心而已！”
“你不甘心，所以就要奪取他人的生命，太自私了。”清和板起了臉，“出來，最好不要傷害格格。”
上官昊這才動手揭下剛才那張符紙，隨即就見一層瑩白的光在那張符紙被揭下來的瞬間慢慢彌散開，然後再逐漸彙聚。
白光消失的瞬間，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是你？”杜遠晟看到她那張熟悉的臉頓時下意識地低呼。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韓千卉指著她尖叫一聲，突然跌跌撞撞地朝後退去，“不關我的事，你不要來找我！”
她一邊叫一邊飛奔而去，至於她要去哪裏，根本沒有人注意，因為此刻的眾人全部心神都在司怡身上。
看著她那張熟悉的臉，杜遠晟下意識地走前一步，“你……你……我好象記得你……”
司怡的臉色很蒼白，但是看著杜遠晟的時候卻在微笑，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淚，似乎隻要眼睫一顫，便要落下來似的，“是我，終於……能讓你看到我了。”
“你……怎麼會是這樣？”杜遠晟朝前又走了一步，看著她淡白到幾乎透明的身體。
“因為她早已經在三年前的意外中死去。”上官昊淡淡地開口，“死於墜馬。”
他的話出口的瞬間，司怡淚落如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杜遠晟看著她熟悉的眉眼，看著她單薄的蒼白麵孔，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某處仿佛有一根弦連接著心，隻要輕輕一碰，就會被扯得生疼。
為什麼？
啊！
他想起來了……
曾幾何時，他是見過這樣充滿了情意的黑眸的，無聲無息的，總是跟在他的身後，他還來不及細看，卻已經突然消失了。
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他總能感覺到的那種目光，帶著默默的關心和好奇，仿佛隻要看到他就會覺得很開心的那種目光……
是她！
沒錯，就是她！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杜遠晟的臉色也有些蒼白，看著司怡的眼睛幾乎眨都不眨。
司怡盈著淚看他，喉嚨內仿佛被什麼東西哽著，許久許久之後才能發出聲音：“我……”
因為太喜歡，所以便想著，一定要努力靠近他，一定要更努力地出現在他麵前，成為可以配得上他的女孩子。
沒想到卻在無意中發現了韓千卉和他的關係，而韓千卉也同樣發現了她未說出口的情意。
韓千卉找到了她，而她輕易地相信了和韓千卉的賭約，以為自己隻要學會騎馬贏了韓千卉，那麼她就會放他自由，而她，也可以對他說出自己的情意。但是沒想到的是，意外很快就發生了，她墜馬。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她依然沒有辦法完成自己的心願。
於是，不安的魂靈日日遊蕩，甚至來到了他身邊，但是他卻怎麼也看不到她的存在。
這種狀況一直維持到了格格看到了她。
“開始的時候……我真的隻是想完成我的心願，但是現在，我越來越害怕自己的消失，所以我……”她幾乎沒辦法再說下去，愧疚的感覺如一塊大石般壓在她心頭。
“所以，你便想取而代之，讓格格意外地死去，而你的魂靈正好找到合適的身體安歇？”清和越想越生氣，“好大的膽子，你居然敢傷害我的廚娘!”
卓重陽無奈失笑，努力拉住清和。
“原來……咳咳……清和，原來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廚娘？”斷斷續續的聲音響起，眾人看過去，就見躺在地上的格格緩緩站了起來，苦笑著開口，“你們……這麼多人圍著，也不知道……扶我一把？”
“格格，你醒了？”丁戈立即飛撲了過去。
“嗯。”格格點了點頭，隨即看向司怡。
司怡頓時低下頭去，“格格，對不起，對不起……”
紅欲燃再次小聲地開口：“崇拜，這女人居然幫人幫到鬼上身!”
格格朝她走了過去，“我說過我會幫你的，所以你不用內疚。”
她愈是這麼說，司怡就愈是愧疚，頭垂得幾乎都要抬不起來了，眼淚更是沒有停過。
眼看她的身影越來越淡薄，格格咬了下唇，“司怡，你再不說，就真的要消失了！”
司怡猛地抬頭，隨即看著自己的身體，露出了淒涼的笑意。
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再說什麼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看向杜遠晟，不說話，就隻是那麼看著。
但是……有些情意是不需要表達出口的，彼此眼神隻消一個對視，對方就已經明了。
杜遠晟心上的那根弦再次被柔柔地扯動，他心中一慟，頓時急急開口：“司怡！”
司怡忍了又忍，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這是你……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周圍很靜寂，連平時最鬧的殷悅都已經緘口半天了。
“你……要走了嗎？”看著她的身形已經透明，隻微微的一點輪廓，杜遠晟幾乎沒辦法思考。
明明是自己的故事，卻要在別人的幫助下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如果他早一點兒察覺到該多好？
他依稀還記得某個夜晚，有涼薄的寒意，因為家裏的事情，所以他心情很不好，隨手抽了根煙叼在嘴邊，搜索了半天，卻發現自己沒有帶火機。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了她。
怯怯的，仿佛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於是他惡作劇一般上前，問她借打火機……
“司怡！”格格又低聲催促了一句。
司怡渾身一顫，終於抬頭，麵對著杜遠晟，眼睫上的眼淚晶瑩如露，她緩緩微笑，努力地讓自己的笑容可以美一點兒，再美一點兒，“杜遠晟，我喜歡你。”
杜遠晟看著她的眼睛，隻覺得頭腦有點發昏。
頓了一下，她再次低聲開口：“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真的……幾乎再也沒有耽擱的時間了……
眼淚在長睫上盈盈欲墜，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這個她一直都在喜歡的人。
許久許久，杜遠晟幾乎連根頭發絲都沒有動似的。
仿佛已經過了很久似的，她終於灰心，抬頭看一眼碧藍的天空，對著格格微微笑了一下，低低地開口：“謝謝。再見。”
再也不能見麵了……
杜遠晟猛地上前一步，將她攬在懷中。
莫名的空虛感傳來，她帶著微微苦澀的笑容在他麵前仿佛被風吹去似的，逐漸消失在他眼前。
一滴眼淚落了下來，他抬手一接，晶瑩剔透的眼淚頓時在他手心中開出微燙的花。
謝謝。
再見了。
又過了許久，格格低聲開口：“她走了。”
“她走了。”杜遠晟木然地立在那裏，重複著她的話語。
“但是我想，她一定很快樂，因為她完成了自己的心願。”格格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微微的幾縷白雲絲絲纏繞。
杜遠晟依舊站在那裏沒動，看著手中的那顆眼淚。
“我想，她一定希望你以後過得幸福快樂，所以……放下吧。”格格無聲微笑，看著他輕聲開口。
杜遠晟握緊了拳頭，慢慢地把手放了下去，隨即微微抬頭，“我會的。”
隻不過，在放下之前，我要……先開始懷念你……
因為你曾經這樣掛念過我……
因為……
因為似乎連我自己也是剛剛才知道，曾經……曾經我愛過那種隱晦的、藏著無數秘密和心意的目光。
屬於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