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蝶衣,絕對是天生考驗男人毅力的。停、停、停,警鍾長鳴,蝶衣不是他的,蝶衣有同類,德靈很可能就是,蝶衣也有可能有家人,如他一樣,蝶衣,有屬於她的世界。
放開手臂,拎起簡單的行李,他率先走出門。
相鄰的龐莫的住宅結構和裝飾與這邊的一模一樣。蝶衣已在臥房中安憩,今夜他沒有像前些日子那樣給她講睡前故事,她也沒有要求。
丁木依舊是睡沙發,躺在客廳離門近些,今晚他們不會行動,還未摸清住處,或者說,門口的隻是探路和監視的,下手的還沒來呢,但提防是絕對必要的。他喝水,沒有酒、沒有煙,他隻能喝著涼水,猜測著自己何時會倒在血泊中,來滿足他們殺戳他的欲望。殺了他,他們真的快樂嗎?他澀澀地想,煩躁地起身,暗夜中棱角分明的五官陰陰沉沉,狂亂地抓著短發,他起身踱到窗前。
斜倚在暗的角落中,將窗簾掀開一個小縫,高高地俯望這座夜幕籠罩下的城市,隻見燈火燦爛,車流如織,而他,置身於這喧鬧繁華的頂端,卻隻覺得冷和寂寞。
兩年前他親眼目睹弟弟與未婚妻在床上翻滾,就借此為由逃離了家。而最真實的原因是什麼,他何嚐不知,因為他冷他累他心寒似冰!
但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是嗎?沒有生來的富貴,也沒有生來的貧窮,所以他放棄無數人向往的財富,追尋自己的綠洲。扯動唇角,揚起譏誚的笑,他逼得自己陷入不停的逃避中,所謂安定的日子,遙遠得看不見影子。他不怕逃避不怕暗殺,怕的是那一個個暗影後的熟悉之極的人影!哀傷緩緩滲出,指握成拳,用力握著,青筋暴突,指節泛出白色。
這是他的憤怒嗬,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懂,為什麼他們就可以不停地傷害他?!
淩亂的短發緊抵著窗,他繃緊了身軀,他到底是哪裏做錯了,他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他們了?就因為他是繼承人嗎?就因為財團的掌權人將會是他嗎?
他有興趣從商,有天生的才能從商,可為了他們他願意放棄這些,他已經用行動表示自己無意於此了啊,可他們為何還究追不舍?!
真的,非要他死嗎?非要逼他到絕路嗎?!
“丁木……”又是那熟悉的軟綿綿的呼喚,僵硬的身軀被一雙纖臂從後攬住,素手交織在他的腰際,溫軟的身子也貼近了他的背脊,沒有一絲縫隙。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主人,她真的很笨,可是她不要主人難過!她想安慰他!
丁木立直起來,她卻依然緊貼著。
他的手放在她的小手上,企圖把它們從腰際拉離,它們卻一個反身,將他一隻大手包圍起來,“丁木……”她繼續喚著,她也不要放開主人,她不要再看見主人高大的身影中透露出孤寂!她不要主人一個人難過悲傷!
原本滿腔的悲憤不知怎地就不見了,他又想笑了,這個小可人兒,又來安慰他了。難得有一點點脆弱的時候,卻連著被她發現,還那麼善良天真地安慰他。
唇角已準備揚起,欲出喉的低笑卻突然噎住,蝶衣分明帶著泣音說:“丁木,不要難過嘛。我知道你在難過……”
這個傻蝶衣嗬,眼眶忽地熱了,危險!男子漢怎能流淚!丁木仰起臉,怎麼就這樣又被這個小傻瓜感動了呢?
“對不起,我不能讓主人快樂……我覺得好難過哦……”小人兒抽抽泣泣,丁木愧疚難過地緊緊地抓住了她。
唉——長歎,到底是誰在安慰誰啊?線衣都濕了,丁木好笑地將她從身後拉過來,笑容卻瞬間僵凝。
哭得梨花帶雨的蝶衣,秀氣的小鼻頭紅著,一雙黑瞳浸在水中,閱人無數的他知道蝶衣在為他難過不舍嗬,“傻蝶衣,你已經讓我快樂了。”按捺下激蕩的心潮,他歎息著,寵溺而溫柔,大手仔細地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真的?”蝶衣好騙地仰起小臉,抽抽噎噎地問。
“真的!”
“主人,丁木……”揪緊的心因他的承諾而放鬆,她依舊喚著。
“怎麼了?”他溫柔之極地問。蝶衣對他,猶如剛出生的雛鳥對第一眼見到的事物一樣,充滿依賴。父愛、父愛,他努力召喚著,不能自敗陣腳啊。
“我不舒服,丁木。”她軟綿綿地收了翼將身子依了過去,她覺得好困頓。
“怎麼了?”他憂心地扶起她。
“無力。”她含糊不清地說著,掙開他的雙臂,往他懷中依了過來,“要抱,要主人抱抱。”她喃喃地撒嬌。
探探她的額頭,體溫正常。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慢慢合上,困頓的樣子,想是困了。怎麼忘了蝶衣才剛出生不久呢?小寶寶不都是這樣哭哭睡睡的?
丁木鬆了口氣,依著蝶衣,輕輕抱起她往臥房而去。放上床、放上床,唉,算了,蝶衣的小手緊攫住他的衣襟,他無奈地和衣倒下,抱著這個小包袱,拉過被子蓋上。
輕淺的呼吸、平穩的心跳,蝶衣睡得香甜。丁木睜大眼,不敢分神地留意著四周細微的聲音,以為這又是個難眠的夜,可不知何時,他竟也陷入了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