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可以在茶館中品品茶,順便說說今年發生的一些大事。比如慣常探討一下這青州巨富青家的底蘊到底如何豐厚驚人,能否撼動皇室的國庫,畢竟這青州大半的商家店鋪都是劃在他的名下,而且其他的幾乎所有大城市中都能看到青家的勢力。或者,再講講幾十年前齊王慕朔君的那隻鐵騎如何將倭寇賊子踩成血泥,而今為何又不怎麼現世了。
不過,談論最多的還是那麼幾件事:物價如何,糧食好買好賣否?兒女子孫如何,媳婦女婿中意否?別人家的妻子、丈夫、公婆如何,自家的生活安寧愜意否?
有安於平淡生活的人,也自然有人對江湖中的事有著極高的興趣,比如柳寒鋒,整天癡癡地想著,做著大俠夢。不過這種人,大多過得很不遂意。要麼去江湖上流浪,結果半道被莫名殺掉;要麼就是懷著一顆激情的心去闖蕩,結果成了某個城市角落裏流浪的乞丐;再者,便直接下落不明了。
此時此刻這位夢想江湖的少年正在一家客棧的後院中打著雜工。
客棧不大,倒也亮堂。後院不小,但碗盤太多。後院的四周是一些盆栽,花花草草樹樹。而這些花花草草樹樹卻大多數都不是凡品,名貴二字是可以擔當的,可見這掌櫃的是個有情趣的人,不過柳寒鋒卻並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像掌櫃的這種虛偽刻薄的人,這些花草也不過是他向客人炫耀自己,展現自己的工具罷了,沒人的時候,他很少來看看它們,除了必要的澆水修剪,而最近隨著柳寒鋒的到來,這些瑣事也被推到了他的身上。
再遠些便是泛著青的灰磚牆,烏蒙蒙的有些悶。在這灰色調的院子與白色調的盤子之間,柳寒鋒邊刷碗邊想著他的大俠夢以及今天的晚餐,盡管還有一個多時辰才開飯。
“唉,浪跡江湖也要有本錢啊,不知道那些大俠都是怎麼過日子的,沒錢的話豈不是要餓死?”他刷著碗,木盆裏冰涼的水讓他的手變得通紅。四個月前的柳寒鋒成功從他姑姑的監管之下逃離出來,然後意氣風發地開啟了大俠之旅,可一個月過後,因為種種緣由,他不僅沒有搞出一點名堂反而整得自己身無分文,幾乎是一路乞討來到了青州城。
“等幹完這個月,發了工錢,就立馬拍屁股走人。”他想著,心裏盤算著日後去幹點什麼。他幻想的江湖很好,他便覺得一切都很美好,即便自己很廢,但是在這美好的江湖中,似乎沒有什麼不強大的道理,什麼跳崖後沒死反而遇到世外高人並順道把高人的女兒拐走的奇遇、什麼走在路邊看見一個邋遢老頭好言相待便會給自己傳授畢生功力的過氣英雄的奇遇似乎都會隨著他邁入江湖而順理成章的到來。不得不說,這是一位被說書先生毒害的少年。
片刻,他從美好的想象中回神,才發覺當下應該考慮的是晚餐,其他都可以拋到腦後。
“嘿嘿,今晚定要大吃一頓!就當是為我成功逃離姑姑的魔掌四個月慶祝了!”想著,他心裏美滋滋得向身側一個倒扣著的水桶上看去,因為那裏有他的大餐——一隻燒雞。這燒雞的確算不上大餐,無論是色澤還是口感都遠算不得上乘,或許那些闊太太覺得拿來喂她們心愛的寵物狗都是不幹淨的,但對於這三個月來整天蹲在牆角孤獨地啃饅頭柳寒鋒來說,這無疑是最最最最大的美味。
可當他看去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驚愕,茫然,憤怒。
隻見一隻體態肥碩的黑白相間的老貓正坐在木桶上,而柳寒鋒的大餐,也就是那隻燒雞,正被它叼在嘴中。
柳寒鋒看著老貓,一股積壓已久的怒火迸發而出,指著老貓,喝道:“呔!死肥貓,又來偷東西!前天偷我仨饅頭,昨天偷我倆包子,今天又來偷我這隻燒雞,明兒個還想偷啥?猖狂到了姥姥家!不治治你是不是還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