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大早清晨,傅府門前就絡繹不絕,登門道喜的商客來來往往,送來的禮物把偏廳都堆成小山丘了。孟菁慕與傅正忙著把送禮人家記下,好方便稍後的回禮。
“恭喜發財……”
“財源廣進啊傅爺……”
傅玄珞在百忙中趕到偏廳:“菁慕,你先別忙這個;王員外派人送了十盆牡丹花來,已送到鬆苑了,你去布置一下。”
“好,我這就去。”
越過他時,小手如常被他輕握了一下,以示對她的辛勞和賢惠表達疼惜。
鬆苑沒有前堂熱鬧多人,清靜的氛圍讓孟菁慕一下就投入到花香中。
種栽牡丹的花盆大且重,布置好一會後,她還是不滿意,挽起衣袖,使勁挪了一下,無奈花盆竟紋絲不動;可惜丫鬟們都到前頭幫忙了,還是得靠自己。
這時,一雙男子的手伸了過來,替她把花盆推到她想要的位置。
“謝謝——”
以為是哪個下人,孟菁慕謝完一看,詫異此人竟是宋罡!
“菁慕,別來無恙。”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心頭有說不出的怪異,但前塵往事如煙,她也沒再恨他怨他什麼,“你怎麼進來的?”
“傅府門前這麼多人,我要混進來還是可以的。”宋罡等了幾日,終於有機會進來見她一麵。
“你不會是因我而來的,說吧,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對吧。”對他的了解還是有記憶的,孟菁慕隻是意外他竟然敢來。
“前些日我已在外頭與傅爺碰過麵,但是當時談話不太順利,所以我今日隻好貿然進來求助你。”
“以認為我會幫你?你倒是有自信啊。駙馬爺,雖說我不計較過去,與你見麵也能心平氣和;但是你我恩義不再,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
“事關朝廷大事,難道你放心一個狼子野心的人留在傅爺身邊?明明現在可以扭轉局麵,你難道不想把這個危險鏟除?”
“……誰?”
“霍少傑,他私吞朝廷賑災官銀五十萬兩,就匿藏在江南某處,我一路追蹤到此就斷了線索。菁慕,那些銀子是支援邊關貧窮百姓的!”
“你告訴他了,而他拒絕了你?”
“我隻告訴傅爺,在與傅家有生意來往的人裏,有某個人與霍少傑有私交,而且還密謀著什麼,對傅家的財產虎視眈眈。但是傅爺即使聽到關係到自身利益的危機,還是拒絕幫忙。”
“那就表示傅爺也知道是何人所為,他有能力解決。”孟菁慕沉默半晌,“傅爺都拒絕了,那你求助我也沒用,我不會開這個口。”
“菁慕,就算不為傅家,那貧窮百姓呢?你那麼善心,你難道不可以幫幫他們嗎?”
“我善心?不,駙馬爺,我的善心在兩年前就被壯誌未酬的你永泉勢和私欲湮沒。當初你為了高官厚爵犧牲了我,而現在你有為了立功,來求助我的丈夫;若是沒有霍少傑,我看你是到死也不敢出現在我麵前的。敢問你這半輩子有什麼事,是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完成的?”
“不!我這次不是單純的隻為了立功的!我是真心想為百姓辦事,做個好官的!”
“你不必對我解釋什麼,請回吧。”
“那好,就是不為傅家也不為百姓,那孟紹蓉呢?我知道你雖與她不親,但是對她你還是在意幾分的;霍少傑作惡多端,紹蓉跟著他,你難道就不替她擔心嗎?”見她作勢要離開,宋罡顧不得多不適宜,把不該說的事都衝口而出。
孟菁慕震驚之餘,還是冷著口氣怒斥他:“你胡說什麼?紹蓉是傅家人,是傅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容不得你如此詆毀她!”
“我沒騙你,傅爺已休了紹蓉,而紹蓉也在徐夕那夜離開了傅家,如今已是霍少傑的第八位姨夫人了。”
“不可能!紹蓉一直深居在女院,她若真被休離,我怎會不知道。”
“別傻了菁慕,霍少傑私吞官銀一事已東窗事發,昨夜我帶兵包圍霍府,他早已帶著孟紹蓉不知去向了。我發誓,以上所言句句屬實!”
“……孟紹蓉的事,我自會查個清楚,但是傅家的私事,用不著外人多嘴。所以,也請駙馬爺拿捏好分寸,別因為求助不成,就在外頭損害傅家的名譽!”
撇下宋罡,孟菁慕快步奔至女院,裏裏外外瞧了一遍,果然不見了孟紹蓉;隻有大娘還留在廂房裏,但也足不出戶多日了。
“夫人什麼時候離開的?為什麼沒有稟報我和大少?”孟菁慕急了,逮著貼身伺候孟紹蓉的丫鬟厲聲責問。
丫鬟嚇得直打哆嗦,當下不再隱瞞:“夫、夫人息怒……奴婢當晚就發現蓉夫人鬼鬼祟祟的從後門離開的了,也在隔天一大早就告訴大少的了。隻是大少爺奴婢閉嘴,不讓蓉夫人離開的事張揚開來。”
“……你是說,大少早就知道蓉夫人離開的了?”
“嗯,大少還給了蓉夫人休書,徐夕那夜我和幾個姐妹都守在院外,孟夫人喝醉了,大聲嚷嚷休書的事,奴婢才知道的。”
孟菁慕緘默不語,總算明白是傅玄珞多留了個心眼;故意不讓休妻一事外露,應該不是有心瞞自己的。但若真如宋罡所言,霍少傑如今這般田地,孟紹蓉跟在他身邊,哪有安定幸福可言?
“……孟夫人躲在屋裏很久了?”
“嗯,之前都會在院裏走走,但蓉夫人離開後,她就沒出來過了;我們送進去的飯菜,她也吃得很少。”
“讓廚房熬些清淡的雞湯,多做些素菜……若還是吃得少,就讓大夫來看看。”
越想越不是辦法,孟菁慕忍不住了,剛出女院,恰巧碰到傅玄珞向這邊走來。
“玄珞——”
傅玄珞隻是立在原地瞅著她半會兒,然後轉身離開。孟菁慕驚呆了,對他的舉動無措且失落。
霍少傑是當今皇上的舅子,礙著皇親國戚這一層身份,就是不好得罪的人物。
思前想後,孟菁慕就是不明白姐姐怎會與他相交,且不說傅家與霍氏漕運少有生意來往,一年到頭也隻在商會中偶爾遇見;更遑論深居傅家大院的孟紹蓉,尤其傅玄珞的故意冷落,她連步出傅家女院的機會都少之又少。但現在霍少傑要走了姐姐,真不知道傅玄珞是如何打算的。
孟菁慕隻差沒急出三千白發,在廳堂裏來回踱步,嘴巴念念有詞;一雙繡鞋都要磨破底了,卻還不見傅玄珞回來。
“傅正,大少呢?你們沒一起回來?”
午夜二更了,傅正才姍姍來遲,見孟菁慕這麼晚了還候在這裏,他也有幾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