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還好、還好。”姚蒔冬很客氣的說,她才不敢太放肆,誰知道唐太太會不會來套她話?她還是多作保留,萬一今天的談話傳到學長耳裏,她準被修理到“金光閃閃”,唉!真不愧是母子,心機一樣重。
“你別替他隱瞞,我生他,養他到那麼大,還會不知道他的個性嗎?這孩子從小性格就很怪異,越是喜歡的東西,他越是要欺負。小時候他養了一條拉不拉多,明明知道小狗不喜歡人家扯他後腿,他就偏一有時間就扯,把狗弄得生氣亂吠,看到他就躲,可他又不愛他喜歡的東西不聽他的話,他很權威、很自大,一不聽他的話他要生氣。你也知道拉不拉多很喜歡遊泳,可他多可惡,一到夏天,他就把狗綁在遊泳池邊,讓它看他玩水卻碰不到水,直到小狗發出求饒的聲音讓他高興了,他才會心滿意足地放它下水……”唐夫人念起媽媽經,有如滔滔江水。
姚蒔冬越聽越覺得這情節耳熟得緊,直到唐夫人說到他十八歲那年,因為覺得隔壁家五歲的小女孩好可愛而弄哭人家時,她終於發現,那所有的模式……都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節如出一轍。
“伯……伯母,”她忍不住打斷唐夫人的話。“您確定他是很喜歡而不是恨他們嗎?”
沒想到唐夫人聞言愣了一下,如延宕多年的疑問得到解答般拍手低呼,“對喔!我怎麼沒想到。”
姚蒔冬聽了差點飄淚,她不是他媽嗎?
“因為我問他時,他都說很好玩啊……”所以他們就一直以為那是“愛”,今日被她這麼一點,反而越覺得比較有可能是帶著恨意的。
“很好玩……”姚蒔冬感到青天霹靂,已經很黯淡的命運更顯漆黑。
“啊!你說得對耶!像他就對群群很好,疼她疼得不得了,從來沒欺負過她。”唐夫人想通後有一絲欣慰,原來她兒子還滿正常的嘛!
不過,姚蒔冬聽得心好痛,這麼說來,他是真的很討厭她囉?可是他為什麼要常常親她,還牽她的手?難道這都隻是因為好玩?欺負她真的那麼好玩嗎?還有,那個群群又是誰?是他女朋友嗎?是不是因為他舍不得欺負女友才會來欺負她,這點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糟糕,她真是笨透了,怎麼讓自己陷那麼深?她到底在幹嘛?
姚蒔冬感到心髒陣陣抽痛著,臉上麻痹了,來不及收起的笑容僵在唇邊,惶然地看著唐夫人因為解開多年的疑慮而過分愉快的臉。
“這就說得通了,剛剛我問你是不是常被隱謙欺負,我還以為你在跟我說客套話呢!”唐夫人沒察覺她的不對勁,逕自說著。
她頓時感到很尷尬,她沒有勇氣承認自己剛剛的確是在說客套話,唐隱謙欺負她欺負得才凶呢!
那麼多年前他也是這樣說的,他說她很好玩,就算他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也稱不上喜歡吧?畢竟他一直就隻當她是玩具,一個可以娛樂他的玩具……而她競還傻傻地以為他會有些喜歡她。
她從小到大不曾被誰傷過,隻有他,認識他之後她覺得自己不停地在受傷,但她卻神奇地擁有了蟑螂般打不死的恢複能力,隻要他對她笑一笑,溫柔地哄她幾句,她就可以不理會以前留下來的傷痕,繼續義無反顧地待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真相大自了,他施展在她身上的魔法也隨之失效,她再次受傷了,而且感覺到這次的傷似乎一輩子都好不了……
不!應該說,她不想讓傷口愈合,她應該在傷口上撒鹽,好讓自己狠狠地記取這次教訓,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笑容裏沉淪。
她突然覺得好累,她明明很怕他的,但是因為喜歡他,所以她很努力地讓自己適應並待在他身邊,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顯得多餘了,他永遠不會懂得她的用心,就算懂了他也不會感激。因為對他來說,她隻是玩具……隻是玩具……
姚蒔冬向唐夫人道歉,躲到洗手間,她以為自己會痛哭失聲,但她沒有哭,從頭到尾自作多情的人是她,雖然他吻她,卻沒說過喜歡她,若真要說是誰的錯,自己也有不可歸咎的錯,因為她放任他欺負自己,讓他以為這樣做是可以的,她沒有強勢地阻止他,否則她應該把他甩得遠遠的,而不是讓自己陷人這種困境……
她冷靜下來,走出洗手問,看到他在與那些上流社會的人交談甚歡,她消失了半個鍾頭他卻一點也沒發現,或者就算他發現也不在乎吧!他在這個世界那麼從容自在,反觀自己——
她對自己的家庭很驕傲、很滿足,可是她知道這是不一樣的,她應對不得體,因為她怕生;她不活潑健談,因為她嘴笨,一有人主動找她談話,她就忍不住結巴,怕得罪了他的客戶,影響了他的事業,有誰會喜歡像她這樣的人?她捫心自問,不得不承認,連她都喜歡不了自己。
她走到角落窩著,等他來找她,她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隻希望早點回家。
過了半個鍾頭他才來找她,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她不想影響他的好心情,所以她像平常一樣對他笑。
“可以回家了嗎?”她問,語氣中有絲難過。
“你怎麼老躲在角落,你應該多去和別人聊聊,融入這個圈子啊!”以後有很多類似的場合,他不想她有種被孤立的感覺。但他不知道這些話聽在她的耳裏有些刺耳。
“這本來就不是我的圈子嘛!”她有些悶悶地說。
“很快就是了。”他輕敲她的頭說,這妮子怎麼了?悶悶的。
她沒有對他的話語多加揣測,隻當他的意思是她以後還要常陪他參加這種應酬謝。
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假裝打盹,他一向也習慣她這樣,沒有說什麼,隻在到她家時將她喚醒,送她到門口,叮嚀她好好休息。
她應好,從窗子看著他離開,那天她又失眠了。
她很怕鬼,可是每次被他逼著看完鬼片,卻也從未失眠過,她生平第一次失眠是在他出國那天,因為沒去送行而內疚得睡不著,想到有好幾年見不到他,哭了一整夜,今天是第二次……依然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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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蒔冬一夜未眠,她打手機向他請假。
“為什麼要請假?”她幾乎可以想像他問的時候,眉頭皺得有多緊。
“我不太舒服……”
“為什麼不舒服?是昨天著涼了嗎?”聽到她的身體狀況不好,他語氣緩了些。
“……大概。”她語焉不詳地應付道。
“唉!我原本打算今天介紹一個人讓你認識的。”既然她不舒服,唐隱謙也不勉強她來上班,隻是他的計劃就這麼被她打亂了。
“誰?”她忍不住問,其實她想問的是,男的女的?跟他又是什麼關係?
“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他故意賣關子。
“群群嗎?”這個名字莫名的闖進她腦裏,她不自覺的就說了出來。
“原來你知道了?”真沒趣,原來媽已經跟她說了。
蒔冬狠狠倒抽了口氣,撫著狂亂的心,淡淡道:“昨天你媽媽有說到她……她說你很疼群群。”
“是沒錯。”從他的聲音她仿佛可以看到他寵溺的表情,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溫和的語氣提起一個人。“她昨天很晚才從美國回來,本來想今天讓你們見個麵,不過如果你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明天再說吧!”
她掛上電話,眼淚卻流了下來。
她沒有辦法多想,拉出行李箱塞了幾件衣服,打電話去航空公司訂了機票之後,趁著媽媽去鄰居家串門子,她留了張紙條就跳上計程車。
他說過要帶她去度假的,他承諾的時間早就已經到了,他卻因為女朋友而遺忘了。其實,她並不是事事都得依賴他不可,她會證明給他看的,就算隻有她一個人,她還是可以好好地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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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隱謙原想下了班再過來看她,可是一整天沒見到她心裏老是懸著,總覺得她怪怪的,所以下午從學校離開後,他就直接驅車前往姚家,到達後才驚訝的發現溫定遠的車也停在門口。
他按了門鈴,結果是溫定遠來開門。
“啊!你來啦!”溫定遠仿佛鬆了口氣似的,“快請進。”
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怎麼回事……”一走進客廳,看到姚太太一臉茫然,姚萌秋則是一邊講電話,一邊在哭泣。
“冬冬留下這張紙條就不見了。”溫定遠將白紙遞給他,上頭淩亂的筆跡看得出的確是出自於姚蒔冬之手。
我出國去散散心,不要擔心我。蒔冬
看完後,唐隱謙氣得渾身發抖,這個笨蛋以為她留張紙條給家人,他們就不會擔心了嗎?怪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